在此期间,不同于心急火燎的郭永,杜充倒是显得气定神闲,他甚至还从辎重车里寻出了一副棋盘,准备效仿一下东山谢安石,谈笑间小儿辈已破贼——
对面的郭安国都有些不淡定了,就问:“父亲,杜充在河北经营数年,不是个耿直愚正的人,难道真就信了?”
“他怎么能不信?”郭药师笑道,“他平时自视甚高,你要他承认自己行差踏错,踩进咱们彀中,比杀了他还要令他痛心!”
郭安国听了就恍然,“既如此,他是铁了心要赴国难?”
“这个么,”郭药师就不是很确定了,“且试一试就是。”
“传令官!”
“是!”
这位金人将军大喝一声,“击鼓!将前军向前!”
杜充握着一枚棋子,似乎突然从梦中惊醒,在夕阳的映照下,那云淡风轻的脸又开始轻轻抖动。
铺天盖地的旗帜跟着洪水一般的兵士倾泻而下。
宋军握着刀的手就开始抖。
郭永眯着眼看了一会儿,“传令两翼,换大斧备战,不要慌张!”
“那是女真领的兵!那旗帜上的完颜二字小人是认得的!”
“郭药师那三姓家奴改姓了完颜!这做得什么证!”
“提刑!彼军势大,敌众我寡,胜不得呀!”
“他不过是扰乱军心!”郭永大声说,“若是女真人领兵,军势岂能这般威仪不振!”
有人眯着眼看,果然看出来些奇怪处,郭药师的常胜军在正中,行军时阵线齐整,兵士配合训练有素,可两翼的兵马聚拢时就显得有些散漫混乱,有人跑得快,有人走得慢,将阵线从一条蜿蜒的线拉成了中年人头顶稀疏的林。
这样的军势,比常胜军都大大不如,怎么可能是女真人的军队?郭永心如电转:
“郭药师必是收拢了这一路上各处俘虏流寇,保不准连役夫也算上,才有这般阵仗!他故意打起金寇的旗帜,全是为了吓唬咱们!”
不能被他吓倒!
“大宋!”郭永高呼一声!
大名府的士兵受他感染,也跟着高呼,“必胜!”
第三声是身后中军喊的:“杜帅!”
郭永大吃一惊,“如何?!”
亲兵就嚷:“跑啦!”
郭药师正拧开水囊喝水,斥候跑回来报告消息,他一口水就喷出去了。
“他竟跑了!”郭安国就乐,“大名府而今空虚,咱们可取?”
“可取!”郭药师说,“你领一千兵去大名,我将此军击溃,再令士卒多打旗帜,散布流言,要他们传遍各处,不出三日,别说大名府,整个河北的宋军都将不战自溃!”
一场战斗,要是主帅先跑,整支军队就很难不崩了。
郭永牢牢控制着前军,前军就成了替死鬼,替中军和后军挡住金人,放他们四面逃散。士兵们有些是丢盔弃甲地逃,有些小军官却精明,赶着辎重车逃,还有些甚至保持了一个完整的百人建制,有规模,有纪律地逃。
他们溃逃的样子千奇百怪,但都不会说自己是在两军还没真正交手前就逃了的——他们说,金人南下了!
金人又一次南下了!
那旗帜上明明白白,写着完颜二字!
那是完颜宗望的兵马!
女真人去而复返,领着一万!三万!五万大军南下了!
溃兵向着四面而去,过了一个夜,消息就传到邯郸城下了。
有灰头土脸的大名府士兵跑到河北义军的大营前,趴在泥土里就哭得说不上话,喘不上气。
“十万金军!绕开了邯郸城,已经南下了!”
溃兵不是奸细,那其中甚至还有人指着自己的脸说:“小人替诸位修了半个多月的滏阳城!你们忘了吗!”
看他们那张眼泪鼻涕泥土混在一起的花猫脸,再看看他们的身上,高二果就忍不住问:“你们既然是战败的,怎么身上只有尘土,没有血渍?”
这就给溃兵问住了,再三追问时,他们终于讲了实话:“不曾打,一触即溃,只留下了郭提刑和前军,自杜帅以下,见金军势大,都逃了!”
这话就很不成体统,可效果也是更加真实,也更加惊人的:
要说见了三五千的金兵就不战自溃,听着岂不笑话?
十万金兵,就该有这样的威势!
趁着大塔不也还没开始新一天的攻势,帅帐里就开了个紧急会议。
如果完颜宗望真的领东路军,绕开了真定和邯郸这一路南下,怎么办?
大家谁也没开全视野地图,河北又被割据成一块块的,许多地方连基础行政系统都被摧毁了,没人报信没人查觉虽然听着有点稀奇,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他们必须针对这种可能性做出反应。
高大果赵俨的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