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2 / 2)

老通判就很淡定,旁人一概不理,专心办自己的事。

通判这职务其实挺累,因为常有刷履历的知州,人家根基在汴京,过几l年一定会回京去为了相公的位置卷生卷死,那他们就不会太用心在这一州的事务上——至少脏活累活是不爱干的。

但这些活也得有人干,尤其有人监督,于是通判就出现了。

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春天来了要不要防汛,冬天到了要不要修河,本来已经很累的老爷子现在又担上了灵应军的重任,每天一口饭都来不及细嚼,揣着两个炊饼坐着小驴车还要出城去看看灵应军的军营。

军备不是一蹴而就的,陕西那边送来了一批二手铠甲和武器,道童们终于不用每天效法太祖皇帝练棍棒了,但距离完全版还差很远,比如说这个预算发的就有点墨迹。

这也不是二司使的度支故意和赵鹿鸣过不去,而是因为灵应军目前是按厢军给的预算,军备钱给的就比禁军差了一小半,大头还是料钱,按年给付的春冬衣赐,还有寒食、端午、冬至这些。

宗泽除了时不

时去军营视察,看看几l个小伙子练兵之外——偶尔还会考校一下他们对阵法的熟悉程度,其中最熟稔的居然不是这几l个指挥使,而是一个叫王善的小伙子,因此还被老爷爷抓着手鼓励过——就只能给二司使写信,催钱,催钱,再催钱了。

二司使的钱还是得慢慢等,老爷爷再见了帝姬,就很是有些愧疚之色。

“不要紧,”她笑道,军备之事,宗翁不必悬心,我来想办法就是。?_[(”

宗翁听了这话就更内疚了。

帝姬一个十四岁小姑娘,虽然心是好的,可她哪有办法供养一支军队呢?

很客气地送宗翁出门后,帝姬转回灵应宫中,左右看了一眼,尽忠就悄悄跟了上来。

“春茶将收,”她说,“茶商们的钱送过来了吗?”

尽忠头也不敢抬起,“说来也蹊跷……”

“这世上没有蹊跷的事,”帝姬说,“只有咱们愚笨,还没有想清楚的事。”

这事其实并不蹊跷,但需要一点脑回路才能想清楚。

茶商们刚开始是送礼,后来发现送礼得不到茶引后,他们又换了一个思路,提出用固定产来抵押的办法。

把房子土地或是茶山押给帝姬,套出茶引,卖出钱后再将产业赎回来,思路很清晰,也很常见。

但赵鹿鸣只想要钱货两讫:这种抵押借贷生意回款费心费力费时间,她要是准备在这里慢慢经营十年,收也就收了,但现在她只想继续采购铁矿雇佣工匠武装自己的军队,她哪有功夫慢慢经营呢?

除却灵应军外,唯一那点耐心也就是用在安济院建设上,这也是她存了私心,惠民算是附加的用途,主要还是给她刷一刷声望,再加给灵应军提供一个稳定的军区医院。

她拒绝了茶商们的请求,表示她是修道之人,不搞这些东西。

茶商们有些失望,偃旗息鼓了一段时间后,忽然又纷纷捧着现钱上门求买茶引了。

那个价格还特别高!

茶引不等同于茶叶,而只是一种允许买卖茶叶的文书,因此它本身应当是换不来一文钱的,现在即使它能换来钱,也不应当比市面上茶叶的价格更贵,否则这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但今岁兴元府茶引的价格就很离谱,十石的茶引,先是有人出十贯来买,那一日李素去了山里,替帝姬巡查灵应宫地产,尽忠又去寻铁匠,只有季兰在城中。小姑娘记得帝姬要卖茶引,就卖给他一张,但茶引在李素手里,因此她登记之后收了钱,但没有发茶引,只给了他一张收据文书。

到得第二日,茶引的价格就涨到十二贯了,不是季兰涨的,而是那张收据卖了十二贯。

等到第二日李素回来后,茶商们表示愿意花十五贯买茶引,但李素就不敢卖了。

灵应宫的人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城内的物价上涨他们想不明白,茶商们给茶引定了比茶叶更高的价格他们也想不明白,尤其是茶商们抵押借贷也非要花高价来买它,这就更奇怪了。

就像茶引已经不再是茶引文书,而是一种在这个封闭的山区里更有价值的东西。

帝姬捧着一杯热茶听尽忠讲,听完之后皱起眉头:

“比茶叶更金贵的东西?”她问,“那是什么?郁金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