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2 / 2)

巴,那天刘三说了……”

“人家是刘十七!”

帝姬不满意地咳嗽了一声,屋子里重新静了下来。

“灵应宫的那些内官虽说被我裁撤了,可若是灵应宫管理道观荒山失度,宫廷还将再派一批内官过来。”

似乎还不够吓人,她想想又加上一句,“我只是个稚童,恐怕到时什么都做不得准,就连现下许给百姓的,内官一句话,也全部都要收回。”

李素终于有反应了。

他“呸”了一声。

“凭帝姬眼下这些干才,”他说,“灵应宫这几万亩‘荒山’,且还安稳。”

“如何安稳?”她问。

“帝姬要钱,他们收的上钱,”他说,“兴元府也不至有贼寇结连。”

她想了想,将他的话精炼出来了:他们收的上田赋,也能保证百姓不会造反。

但这细想就很奇怪了,她的税赋又不高,为什么百姓会造反呢?

当然这个问题不用问李素,她自己就能回答:那些前赴后继往灵应宫送礼的地头蛇,难道是想要无偿为百姓奉献,所以才想来灵应宫当管事的吗?

李素说,这些小吏和管事们的心眼可太多啦!

她订下的税赋到了百姓头上是可以加的,收粮时的量具可以改动,百姓们的田地要按照产量分出上中下等田,如果百姓不给钱,下等田也可以核成上等田,并被要求交出更多的粮——但这也都是再寻常不过的盘剥手段。

会被西城所收走的土地里,有许多是隐田,那些田在官府连底档都不会有,就算百姓想要回自己的田,他们也没有证据拿回去。

“我知道这些,”她说,“县府会给我一份田册,到时由我来定夺。”

“帝姬如何定夺?”李素问。

她愣了一会儿。

“没人帮我的话,”她说,“我一处处看,一处处断。”

“去何处看?去何处断?”

“我去田里看,他们岂无乡邻故旧?他们都可以讲给我听,”她说,“我是看得出的。”

李素就冷冷地笑了一声,“帝姬当真是天上的仙童。”

“若非天意,”她笑道,“先生何以会至此地呢?”

这位茅坑石头一般死硬的先生就宕机了,像是一些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东西在他的脑子里开始打起了架,于是她想想,再添一把火:

“我闻先生之名久矣。”

这话就纯纯扯淡了。

她一个长年累月蹲在宝箓宫里念经的小孩子,从哪听说这么个千里之外因为拔剑怒杀宦官而被刺配的倒霉蛋呢?

但这句瞎话的威力是巨大的,李素一下子就被击溃了,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圣君果然还是心念百姓,心念天下的!”他哽咽道,“得帝姬这句话,便是死也甘愿……官家!官家啊!”

李素哭倒在地。

场面相当动人。

她有点难堪地摸摸自己的鼻子。

人是不能要求太高的,比如说一个十全十美的主簿,应该清廉,勤劳,公正,精明,还得对她忠心耿耿。但就像宇文时中说的那样,一个十全十美的主簿凭什么不自己努力,在大宋的官僚系统里奋斗出一片天,非要来她这儿应聘呢?

就现在这个被忽悠来的李素,人品对标清教徒,同时还是个当了好几年主簿的青年文官,能够很熟练地管理灵应宫名下的固定资产,还对民生很有了解,能和颜悦色同百姓沟通,这就已经是捡到就算赚到了。

那他效忠的到底是君父还是你这么个十三岁的小萝莉,你较什么真啊?

但主簿开始接手灵应宫这些庶务时,小萝莉有点别扭地又过来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

主簿一听有点诧异。

“帝姬要招杂役?”

“是。”

“观中岂无杂役?”

“有倒是有,但不多,”她说,“而且他们是真做杂役的。”

主簿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就开始皱起来,“帝姬究竟有何话吩咐?”

“我就是想招点杂役过来,替我巡逻,保卫灵应宫。”

“帝姬是为护卫灵应宫之故?”主簿的脸又展开了,“灵应宫在南郑城中,又有一队禁军在。”

“但是他们不听我的。”她说。

她说完想了想,“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我想从为我种田的百姓中,挑选精壮老实的……”

主簿就完全懵了,“帝姬是要招募兵士?!”

“不是!不是!”她赶紧摆手,“怎么会呢?但是,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吧?这事儿也是为了君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