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这似乎是一个很微妙的风向标,宫中人窃窃私语。

他们原说这位帝姬语出无状,冒犯了君父,是极可能被责罚训斥的,或许君父不乐意因北面事做出这个决定,那大家自然也会替他找到另一个理由。

比如说她在资善堂动手殴打了自己的妹妹宁福帝姬,这般粗野行径,不该管一管吗?

这事儿在宫里飘了一段,可没有官家的旨意,它自然也就沉下去了。

于是惧怕的人又开始惧怕起来,比如说天气这样热,赵鹿鸣在晡食前刚洗了一个头,湿漉漉地用帕子绞着,还不曾干,宁福帝姬就登门了。

姿态很卑微,一进门就迅速下拜,打了阿姊一个措手不及。

“千错万错都是妹妹的错,”她的声音颤颤巍巍的,“求阿姊能高高抬手,放过愚妹!”

满头湿漉漉的赵鹿鸣一下子就懵了。

“我只是推了你一下,”她说,“你又没什么错。”

“是愚妹出言挑衅在先,阿姊气恼也是寻常,”地上的小豆丁没忍住,呜呜呜哭起来,“只要能让阿姊收了气,就是打死愚妹也不为过的!”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这个小豆丁出了什么言。

……差一点就没回忆起来。

换水给小豆丁洗了脸,屋子里又添了热茶。韦氏过来看了两次,将自己份例内的精巧点心拿过来一匣,让她俩坐着吃,又笑眯眯地嘱咐了几句,不许她们小姊妹再吵架,而后才离开。

“你这一天换一个模样,”赵鹿鸣挑了一块点心递给她,“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小豆丁刚接过那块荔枝馅的炸糖糕,一听这话嘴一扁又要开哭。

“别人教你这样做的吧,只是昨天教你欺负我时,不曾想到今天的风向就变了,所以你心中才委屈。”

……小豆丁哭得更厉害了,还又一次惊动了韦氏。

……这次再有“仙童”的光环顶着,也结结实实挨了小娘娘一顿骂。

宁福帝姬的命有些苦,宫女们窃窃私语宫中事时,赵鹿鸣曾经听过几句。

这个小女孩的生母崔氏原是宫中的贵妃,说起来有点神奇,如果史书记载没问题的话,这位贵妃从大观四年到政和四年短短五年时间里,生了一位皇子,五位公主,共计六个孩子,宋徽宗对她的宠爱可见一斑。

但这都是十年前的事了,自从她生下了宁福帝姬后,或许是姿容与身材皮肤都在频繁生育中受损,因而渐渐被官家冷落,等到两年前明节皇后去世时,官家以她“哭得不够深,不够认真”为理由,认定是她害死了明节皇后,并直接给她从贵妃的位置上一步到位,贬为庶人

夺笋啊,爱你时不怕你频繁生育有害身体,五年内极限生育了六个孩子;不爱你时连个最基础的霞帔都没有,直接成了宫女甲。

所以宁福的世界就很玄幻,七岁之前是贵妃之女,在一群小豆丁里可以当个孩子王,七岁之后是庶人之女,突然谁都可以欺负一下。

另外那两位说风凉话的帝姬不用混脸熟,赵鹿鸣也知道都是这一类生母位卑的,身边宫女都跟筛子似的,只要在小女孩耳边吹一吹风,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她们就会跳出来了。

手段有点低级、简单、粗暴。

可对付一个小女孩,需要什么高明的手段呢?宫里的人坏是坏,但并不蠢,因而就连她也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

糖糕有些太过了。

过了油,又不是趁热吃,甜也加倍,腻也加倍。

这些宋朝的天龙人虽然生活得富足,但毕竟科技树没点到后世那个水平,不知道饮食清淡健康的重要性,无论是开国几代君主还是汴京城里的富庶市民,再到这些簪花的贵妇贵女,都爱吃油炸食品,油炸肉,油炸裹了面的肉,油炸糖,油炸裹了面的糖。

小姑娘抽抽噎噎地吃了半盘子炸荔枝糖糕,血糖和情绪都彻底稳定下来了,也就不哭了。

“剩下的连匣子一起带上,”她说,“给你的小娘娘带过去。”

“小娘娘不吃。”宁福说,“她见了很恨恼,必要我丢出去呢。”

与韦氏一般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再也入不了官家的眼,只能一日日靠着回忆过活,想象曾经的恩爱与荣宠,富贵与权势。

宫里有的是这样的女人,甚至被嘲笑也只有女人会这般软弱,直到天一样的官家也开始一日日地靠回忆过活,在苦寒之地想象自己曾经的富贵权势,鲜花美人。

“那我将点心收起来,你明日再来吃,”赵鹿鸣说,“官家现在忙着封赏槃固侯,之后才轮到我,我总得几日再离宫呢。”

小豆丁听了这话,又有点眼泪汪汪,“阿姊能出宫,我是不能的,那我就见不到你啦?”

赵鹿鸣听了之后,就下意识翻翻身上,又指挥宫女再翻翻屋子里的箱匣柜笼。

宫女们一脸尴尬。

当阿姊的也有点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