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雀跃、不安……
直到谢归荑掀开营帐后,他才停止了踱步,有意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半夜前来,所为何事?”
面前人颀长的身影落在她的眼前,周遭的氛围似乎也带了几分压抑。
谢归荑听着他的声音,隐隐有些耳熟,但不知是不是面具的阻挡,又让她自心底里生出些因未知而生出的惧意来。
来都来了,她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抬头,在对上那人眼眸的一瞬,她只觉得对方的视线已经锁在自己身上许久,以至于她后背都生出了些寒意。
良久,她才开口,毫不拐弯抹角:““将军长途行军,恐粮草不济,我在旬阳城郊有千顷良田,已产早稻近十万石,我愿为您献上粮草,只求您攻入寻阳,善待黎民。”
裴时戎半晌没有说话,当谢归荑甚至以为下一刻自己便要被拖下去斩首时,他突然轻笑了声。
“怎么,你那位襄阳王竟让你陷入如此囹圄?”小将军整理了下手上的护腕,但这个动作很熟悉,她脑中浮现出了另一人的面孔。
只是她与襄阳王的亲事本就是之前为了谢家的权宜之计,甚至没有公开,她不知眼前人是如何得知的,一时惊愕。
她带着诧异的眼神看向裴时戎,眼前人只道:“我速来打闪电战,粮草对我的掣肘并不大。”
她眸中染上一丝失落,也知道自己是幻想破灭,这人又怎么可能是自己先前从庄子里捡回来的那个跟在她身后一口一个“阿姊”的少年呢?
但也知道这位少将军都这么说了,自己便应当识趣一些,若是执意多言,自己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只好垂了垂首,道:“叨扰将军了。”说罢转身。
就在她手指碰到帘子的的时候,背后人又出了声:“若是你能陪我一晚,倒也不是不可以。”
谢归荑一阵惊愕,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有些僵硬地转头,看着他。
不知为何,她竟然从男人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笑意。
她又岂会听不懂男人话中的意思,周身起了一层恶寒,开口:“不敢烦执事。”
而后,她听到了有些沉重的脚步声,男人再开口的时候,已经离她不远了。
她心中突然生起了浓浓的懊悔,她早该想到的,但原主怎么说也是出身建康谢家,这般委身于人,抛开名节什么不论,一旦丢人,丢的是建康谢家的人。
只好往后撤了半步,左手握着刀鞘,右手捏着裴时戎曾经给她的那把匕首,“今夜是我唐突,这便告辞了。”
黑影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囫囵拢在底下,她心口压着一口气,殊不知匕首的寒锋已经尽数落尽了裴时戎的眼中。
他只怔愣了片刻,旋即笑道:“霸王硬上弓的事儿,我也不是做不来。”
此话一出,她便知道,自己这是陷入狼窝了,她孤身犯险,前无去路,后无来兵,看向男人的眼神中尽是惊慌失措。
“来人。”裴时戎朝外面扬声。
进来的人是方烬,他并不知道主上对这位匆匆而来的女子是和态度,只是听令办事。
“带到隔壁营帐。”
裴时戎只交代了这么一句,便侧过身。
这是人家的地盘,理智告诉自己此时不能过分激动,只能等一会儿,趁他不防,再徐徐图之了。
谢归荑坐在床榻边上,看着一边的烛台上的蜡烛一滴一点消熔,时间仿佛过得极慢。
以至于在小将军褪下盔甲,掀帘而入的时候,她竟然松了口气。
只是,这人为何要时刻带着面具?到底是极丑,还是如兰陵王那样,长得极美呢?
她惴惴不安。
还不等他开口,她先急声道:“若是我应了将军之情,可否,请将军再应我两件事?”
小将军没有说话,颇有兴致地看着她,意思是让她说。
“第一,望将军留我一命。”
“好。”
“第二,望将军勿将此事外传,我与襄阳王之间,尚有婚约。”她知道这第二点有些无理,因为他实在没有必要照顾自己的名声。
她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再抬头时,那人摘下了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