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裴时戎才将谢归荑扶正,抚了抚她的削肩,眉目间尽是担忧的神色:“怎的差点摔倒?”
谢归荑不自在地躲闪着他的眼神,低下头,轻声说道:“有点儿饿了,一下子没站稳,于是就,就——”延长了调子却不知说什么好。
裴时戎凑近了耳朵,在谢归荑的脖颈上哈出热气:“你说什么,太吵了,我没听清?”嘴角却不自主的溢出一丝笑容。
谢归荑玩心一起,脸色沉了沉,朝他狡黠一笑,“想知道啊?那便附耳过来。”
裴时戎笑意更浓,心下未曾多想,便半蹲着将耳朵凑了过去,却是一声大吼:“我饿了!”
他确实惊了下,但很快付之一笑:“等我。”只草草说了这两字,便跑开了。
她便在原地等着,瞧见一个摊子上挂着兔子花灯,便被吸引了过去。
没先等到裴时戎,倒是先闻到了糕点的香气,她转头过去,便瞧见裴时戎递过来一个半开着的盒子,看得出里面放着的时软糯的樱桃煎。
谢归荑吞咽了口涎水,这样的小动作自然落入了裴时戎眼中,他轻轻一笑,眸间的情愫一点也不加掩饰,从中捻出一块来,递到她唇边,“张嘴。”
谢归荑一时不多想,乖乖地将嘴张开,樱桃煎的香甜气瞬间便席卷了她的舌尖。
吃了几块后,谢归荑唇角弯了弯,“可以了,甜食吃多了容易腻。”
这话在裴时戎的脑中转了一个弯后,他便将盒子合上,四下扫视一番,便瞧见身后的摊子上挂着的旗子上写着“擂茶”两个字,在她耳边落下“稍等”两个字便没了影。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裴时戎便端着一个盛着擂茶的小瓷碗到了谢归荑身前。
谢归荑一时不好意思,毕竟是寻阳街头,人来人往得,怕他像方才那样喂自己,连忙从他手中接过小瓷碗,垂手说出一句:“我自己来便好。”
裴时戎便依着她,将碗递到她跟前,说了句:“小心烫。”
声音很轻,有点担心的意味在里面,谢归荑心底瞬间漏了一拍。
裴时戎一直耐着心等她再度抬起头来,才体贴地从她手中接过小瓷碗,还到方才的小摊上。
花灯摊的老板许不是寻阳城内人没认出谢归荑是都督家的女公子,对着她与裴时戎笑着说:“两位真是郎才女貌,这盏兔子花灯与小娘子很衬,郎君不若为娘子买下?”
裴时戎想也没有想,便从腰间取出荷袋,取出几枚钱币放到老板面前,眼光一扫,便提起了谢归荑先前喜欢看中的那盏,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递到她手中。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
兔子花灯都到了自己手中,谢归荑这才反应过来老板方才说了什么,但是又不太确定,耳垂一红,微仰着头,问裴时戎:“老板方才是叫你郎君么?”
她没敢问得太明确,怕是自己幻觉,反而叫眼前人笑了去。
裴时戎故意装作思索的样子,才笑道:“我也记不起来了,看到你喜欢这盏灯,便买下来了。”他中间一顿,微微下蹲,让视线和谢归荑在同一水平线上,问:“要不要去江上泛舟?”
谢归荑思绪一丢,也忘了自己想要问他什么,点了点头。
到江边的时候,碰巧还有一艘小游船,裴时戎先上了船,而后掌心向上,扶着谢归荑踩上了小舟。
玉蟾缓缓出东山,瑶台镜撒下一片柔和,树梢枝叶上似是覆上了霰珠,湖面上是千灯祈愿,是菱歌泛夜。
远处的画舫上还隐隐传来琵琶声与唱曲娘子酥软的嗓音。
“我前些日子在扬州,听到有人唱着‘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2)的句子,却一直不解其意,归荑你一定知道吧?”
不是“阿姊”,是“归荑”。
“那你觉得呢?”谢归荑的唇轻抿着。
“我想,这说得应当是你吧。”裴时戎往她跟前坐了坐,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此时,婵娟坠入了远山的怀中,将山脊线吻得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