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包将这个月贴戏的几位老板,在脑海中过了一过,忽地想起来,忙提醒道:
“月底是傅老板贴戏。不过想必也不要紧,咱们正好跟他打擂台,杀杀他的锐气。爷必不会输。怹家买通报馆,愣是将他抬到了四大须生第二位,有本事再买通戏楼,有多少钱也不够他造的,赚得没有花的多。”
蒲希冉味同嚼蜡地咀嚼着嘴里的甜瓜,汁水溅了满口,顺着嘴角流下,也浑然不觉。
“还说我是小孩。”沈林轩同跟包说着话,还不至于像跟她在一块时忘乎所以。没那么专注,仍留了半分心,在她身上。
抽出帕子,替她掖了掖嘴角。
蒲希冉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嗫喏道:
“夫君,你还有好多面孔,我都不曾见过。才知道,你干正事的时候,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挺唬人的。”
“你就是我的正事。”沈林轩不光说,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拉着她的柔荑,放在自己掌心,旁若无人地回头、继续同跟包吩咐了下去:
“不,避开傅老板,我无心跟任何人打擂台。他有他的打算,我也有自己当行的路。他愿意理解成我怂了也好,觉得是我君子行径也罢,随他吧。”
“不,爷,您想想。一来咱不会输;二来可以借压倒他、在北平站稳脚跟;三可以报四大须生评选失利之仇;四正好咱们也要贴戏了,不算踩着他上位。”跟包语气有几分急切,句句肺腑。
反正沈老板又不准备回上海滩了,那在北平有一席之地,至关重要。
“爷,您到底是在顾虑什么?”
沈林轩从来不是做事瞻前顾后的性子,纯粹是懒得这么干。
只忽然起了逗逗小娘子的心思,问向他的贤内助:“你说,我要不要跟他打擂台?”
如果不是刻意的,其实也没必要故意避开。
但她还是说:“我不想你那么辛苦,打擂台不如自己随心贴两出戏。”
“是吗?你是怕我输?”沈林轩似笑非笑地打量她,又发觉自己看不懂她了。
若她撺掇自己,他会继续懒散、不放在心上。
偏她百般阻挠,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不是,是怕他会输。”蒲希冉一不留神,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北平的戏迷,已经看惯了傅家的玩意儿,对沈林轩自然新鲜。倒未必是艺术上分高低。
也许傅云亭往后会赢很多次,但这次必输。
他是个骄傲的人,她不想看他失意沮丧。
意识到失言,忙找补了回来:“你初来乍到,根基浅,不似傅家树大根深。我怕他输阵又输人,以后伺机报复,给你穿小鞋。”
沈林轩意味不明地笑笑,还当是什么。
原本握着她的手僵了僵,又恢复如常,有几分不羁道:
“怕什么?我要是被吓大的,今天都不可能从十里洋场,走到四九城。再走到你身边。”
“可是我会担心啊。就像我哥哥在外面到处跑码头,他总是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性子,今天跟人动刀动枪,明日打死了人,他是舒坦了,成就了自己的侠义,可我嫂子会担心啊。他既愿意搞江湖气那一套,干嘛要娶妻坑人,让我嫂子日夜悬心。”蒲希冉忽然有几分烦躁,抽回自己手,语气有几分不好地说: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还问我做甚?逗人很有趣,还是我是狗头军师。”
“别气别气,这不是闲话么。是我嘴笨,今晚罚它不吃饭。不,三天不吃饭,水也不准喝。”沈林轩揽过她的腰肢,又细细哄着。
回头给跟包使了个眼色,不耐道:“说了不贴就不贴,这个月都不贴戏了,等从奉天回来再说。滚吧。”
北疆一直不太平,戏迷是怕他死在外边,在他死前也没一饱眼福。
要骂他祖宗就骂吧。
“又拿绝食威胁我。”蒲希冉知道又是自己无理取闹、还倒打一耙了。
有意控制,没要他台阶,便自己下来了。
同他咬耳朵、打情骂俏:“罚你这个月不准亲我。”
沈林轩惊诧。
“这也太狠了,换个家法。”
对于才开荤,正在兴头上的毛头小伙子,让他把□□戒了,那不是比死还难受。
“娘子乖,我下个月就得走了。你要是真这么苛刻,我会误以为,你在为谁守贞。”他不过信口胡诌,却见她脸色变了两变,从微讶到底气不足,最后忽又变得恹恹,好似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夫人,是我不愿意,刚成亲,就要分开这么久。”沈林轩只当她是担心自己,也没多心。
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忽想试探一二:“这回外出,你想与我同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