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安静的屋子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声音和书卷翻页时的摩擦声,算是安静,是以外面的动静听得还算清楚。
素白的脸上带起些疑惑,秀眉不自觉蹙起,常挽放下手中的书卷,搁置在隔着锦被的腿上,朝外面问了一句:“松萝?是你吗?”
外面没有反应,也迟迟未曾传来声响。
想来是谁回去晚些了,她抬手,将书卷翻了一页。
这本游记是当日随手买的,今日一看却格外的有意思,其中见解独到,有着很多别人发现不了的华点。
不知是病中无趣还是真的很好看,总之常挽看入了迷。
良久,“碰”的一声巨响再次打断思路,同时伴随着男人的闷哼声。
像是被一剑刺中后下意识的喘息,这一次她没再放松,反而带起些警惕。
床幔处的帷绳就在手掌垂落的位置,常挽呼吸收紧,苍白的脸上有着几分惊慌失措,又带着几分沉着。
这个时候丞相府的人都睡了,只剩下她院子里还有人在。
但刚才自己已经将人全都叫了回去,不会有人那般不识抬举会违背主家的意识而自由走动。
丞相府戒备森严,内外都配有侍卫,如果真的是进贼了,那这个人的武功定然高强。
常挽在心中想着,房门猛地被推开,将一阵冷风放了进去。
男人一袭黑衣上面还带着点干涸的血迹,脸上看不太清神色,只能从剩下的五官依稀辨别出是个面色极好的年轻男子。
与此同时,在他推开外室大门的那一刻常挽拉下来帷绳,清脆的铃铛声在院中响起,刹那间燃起一院灯火。
*
兰落声看着她,黝黑的眼眸里如古井般波澜不惊,他没有说话,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楼萧宁比他想象的要聪明。
一个聪明的女人在乱世里是很难立足的,他比所有人都迟一步明白这个道理,但现在却又比所有人快一步。
女子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多余的话。只是手指依旧徘徊在棋盘之上,自顾自地开始下起来棋。
“天色已晚,若是姑娘不嫌弃便在这里将就一晚再出去吧,在下便不多留了。”兰雪声说着,颔首起身便要离开。
四兽圣旨,继承人才能拿起,既然拿了就不该回来,他如今不追究,不代表旁人不会追究。
抬头看见的只是一片浓墨般的画卷不带一丝别的颜色,浓郁的让人下不来台,不敢直视。
这个时候,风如景应该已经到了,只是......应该已经离开了,这次是他不守信了。
轻微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是书卷被搁置在石桌上,不大也很细小,但兰落声耳朵跟着一动,听得很清楚。
“无意拿走这古书是罪过,理应还给先生在赔礼道歉,但小女子不是什么很有道德心的人,自然也做不到将这般好的筹码还回去。”声线亲和,如沐春风,让人感觉不到什么恶意。
她很直白,直白到让人对这样的行为讨厌不起来,比起那些装模作样的伪君子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兰落声没有转头,沉吟道:“姑娘的条件是什么?”
“我的局,不要动,你们的局我不掺和。二者井水不犯河水。”
楼萧宁的诉求很简单,用这样一本足以让一个国家覆灭的宝物来换一个不干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她是清高还是傻。
剑眉蹙起,像是一时没听明白她的话,这二者早已经混在一起不可分割,如何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他侧身,刚好对上那一局棋和那一双冷艳的眼,有些诧异。
面前的棋局看似一体,但实际上被划分成了两局。
交合之处泾渭分明,掺插进去的却又对另一方没有威胁,短短时间内能下出这样一盘大局,不管是在原有的棋局上改革还是凭空想象,都不得不再次高看面前的女子。
似兰的储君有着一副好谋略,丝毫不亚于男子,甚至更甚,如果真的让她回去也许会稳定住面前蠢蠢欲动的局面。
嘴角嗪起一抹笑,若有似无看得人捉摸不透,不明白这个人在想什么,又或者他说的话是好还是坏。
“殿下这要求有些亏了。”他开口,还是将关系挑明。
闻言,楼萧宁也抬起头看他,她不是不想过挑明,可这样的劣处大过好处,而现在挑明的对象不是自己那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了。
气质不再平和,周围气压都跟着低了几分。
“不必担心,这里没有旁人,我也不是一个喜欢将别人秘密说出去的人。”她迟迟不说话,不难猜出她在想什么。
楼萧宁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人与孟煜有些相似,但却又说不出来哪里相似。
也许是因为同样的有野心,一个是对皇位的渴望,一个是对国恨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