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旁边还拥着一大群各色等级的仆人、侍女。
看到老管家出现的那一刻,沈廷扬倒是有所觉悟了,知道多半是有正经大事发生,怒气也收敛不少,板着个脸问:“何事如此失惊,好好说便是了。”
沈祥还想喘两口气,但是看旁边的侍女抢先要开口,他也连忙把第二口气暂时憋了,抢着说:“大少爷高中了!老爷大喜啊!”
他说得太急,以至于用了道喜后置句式,前后两个半句之间,还夹杂了一口大喘气。
“高中了?高中什么?”沈廷扬身体微微一晃,下意识就问出一句很不着调的话。
他脑子里压根儿就没觉得儿子是正儿八经去进京赶考的,只是“帮着家里押运军粮到山海关”。
既然来都来了,就顺路再拐个弯去京城考一考。
儿子的学问水平,他非常清楚。
当年考秀才,宗师都是看了他的身份,阅卷时手松一点。至于监生,完全是买的。
后来虽然本事见长,那也只是施政实务的本事,不是涨的四书五经。
看老爷呆滞在那里,刚才被老管家抢了先的普通仆人、侍女连忙纷纷扰扰道喜:
“还能是什么高中?就是会试殿试高中了呀!”
“大少爷是二甲第五十七名、总榜第六十名,进士出身,听说还破例授了翰林院修撰,少爷让人送了急信回来的。朝廷的公文估计都没那么快。”
沈树人的信其实比朝廷的正式报告还晚送出六七天,因为他是等到自己的授官结果出来,才给家里报喜。
只是沈树人的家书可以快马日行三四百里,而朝廷的喜报不算紧急公文,驿站每天才送一百多里,最后才差不多同时到苏州。
沈廷扬在众多仆役侍女喧闹下足足震惊了好一会儿,连他爱妾都开始变着法儿贺喜,他才彻底接受了这个现实。
“林儿居然高中了!居然高中了!这是什么祖宗庇佑、神明显灵!我沈家自隆庆开关,五世海商,竟能实打实考出进士!”
沈廷扬表情扭曲得厉害,时而想要狂笑,时而又必须保持仪态憋笑,竟比范进还一惊一乍。
他家从八十多年前、他高祖父开始做海商,钱是从来不差的。但秀才以上的功名,就没一个是实打实考出来的。
沈廷扬狂喜之下,竟觉得比多赚一百万两银子都爽。
“快,立刻让绣庄把准备装船的上等彩缎,挑最好的出来!府上全部门廊都要结彩!沈寿,给你半天时间,入夜之前每根柱子都要挂上金丝红绡灯笼!”
沈寿得令,立刻就要去办。
“回来!”沈廷扬又患得患失喊住他,搓了搓手,“也不差这半刻钟,先把林儿的家书拿来我看!”
他至今还有点不真实感,唯恐吹牛吹大了丢人。这才想起一定要亲眼看信,不能光听口头转述。
众人也只好站着,等老爷慢慢一个字一个字把信反复看完。沈廷扬这才彻底长出一口气,最后追加了一条叮嘱:
张灯结彩的时候要由内到外,不到最后一刻,大门外面不要声张!
这样,好歹能有大半天时间差,等院子里装修完了,如果听到风声变故,外头门面还能及时收手。
安排完之后,沈廷扬攥着家书就往书房走,他的爱妾也跟在身后,还带了两个磨墨的侍女,看他坐立不安的样子,便温言劝慰:
“老爷,还要核算这些户部账目么?今日如此大喜,不如歇息一下安安神吧。”
“谁还算这些破账,给我好好叠好拿走!”沈廷扬随手一挥。
磨墨侍女便上来仔细整理账簿,刚收拾得差不多,沈廷扬又神经质一样地改变主意了:“不对,林儿这点小事,怎能耽误皇命!这账我还是要核的,你们都出去别烦我!滚远一点!”
侍女被老爷的一惊一乍弄得无所适从,只好退下。
沈廷扬端坐案头,假装真的认真算账,直到侍女把书房门掩上的那一刻,他又偷笑着把已经揉皱了的家书掏出来,看着悄悄傻乐。
侍女们已经被赶得很远了,估计就算傻笑出声,也不会被听见的吧。
沈廷扬不知偷笑了多久,估计连午饭都没吃,直到午后时分,门外才又有管家过来通报,差点又挨了沈廷扬一顿批。
“让你们滚远一点别来打搅,又怎么了?”沈廷扬还担心自己失了威严,被下人听见了自己的偷笑。
“老爷,是南京国子监的吴司业来访,吴司业前天特地从南京赶来道喜的,说是今科他门下监生,唯有少爷进了前二甲。”
沈廷扬这才回嗔作喜,连忙整顿了一下衣冠。
吴伟业那可是“江左三大家”之一,江南学问泰斗、崇祯五年的榜眼。
沈树人毕竟挂了南京国子监监生的名头,虽然没跟吴伟业念过书,名义上却跑不了吴氏门生的标签。
沈廷扬自己当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