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沈檀漆站在幻境石阵当中, 有些不太安心,他总觉得郁策没打什么主意。
不过来来了,他再下去多少有些颜面挂不住, 周围有几个过来围观的弟子, 不住打量着沈檀漆和郁策。
“那不是游历回来的郁策么?”
“是啊,怎么和沈檀漆在一块。”
“我猜是沈大少爷又想了什么新法子要搞死他。”
“哪次没功, 这沈檀漆还真是不长脑子,白瞎那家底。”
“走, 咱们在旁边看看。”
弟子们离得远, 声音又小,窃窃私语传不进沈檀漆的耳朵,却被化神期的郁策清晰地收入耳底。
他不着痕迹地挡在沈檀漆面, 遮住他们投来的带着恶意揣测的目光, 低声道:“师兄, 在幻境里要调整心境, 情绪不可太过激动。”
沈檀漆没抬头, 光顾着检查地上的幻境石阵是否的,随口答他:“道。”
察觉到那几个弟子靠近过来, 郁策敛起眸光,忽然俯下身子,为沈檀漆的衣摆拍去不何时沾染的尘灰。
沈檀漆愣了片刻,不过没太当回事, 毕竟郁策常常这样做些亲密的事情,他早习惯了,便心安理得地任由他把自己身上尘灰拂去。
不远处, 几个小弟子面面相觑,呆滞在原地。
落在他们眼中, 便是沈檀漆骄矜傲然的立在幻境石阵,使唤着郁策替他擦去身上沾到的尘土,而郁策毫无怨言,十分心悦诚服地乖乖照做。
坏了,怎么还真让沈檀漆搞到了!
搁在从,郁策向来是连看不多看一眼沈檀漆,他们曾激烈争执过,如果沈檀漆和魔族掉水里,郁策先救谁。
最后所有人得出一致结论:先救沈檀漆。
因为魔族游泳,只能救他。
宗门里谁人不沈檀漆和郁策,一个是眼皮子浅到装不下半个人。另一个自命孤,除了宗主谁的面子不给。
这俩人就没有一刻对付过。
“开了眼了…郁策给沈檀漆整理衣摆。”
“何止,还在旁边给沈檀漆乖乖守阵呢。”
“郁策,郁策是不是脑子抽了……?”
“是啊,简直就跟我那山下惧内的表叔一个德行。”
话音落下,其他仨人纷纷忍不住看向最后说话的那个小弟子脸上。
那小弟子干咳了声,兴许觉得自己的话实在太离谱,低声道:“我瞎说的,瞎说的。”
其他三人这才收回目光,“切”了一声。
真能瞎说,沈檀漆和郁策要是有那种关系,整个嵘云宗早就得被这事儿掀个底朝天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远处,郁策望着已经消失在幻境石阵里的沈檀漆,沉,“哪里看出来的……”
他有惧内么?
没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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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雾散开,沈檀漆立在幻境里,缓缓睁开眼。
率先入目的,是自己似乎短了一截的胳膊,他变小了。
他先是微怔了瞬,随后像是想到什么,沈檀漆猛地抬眸,瞳孔微缩。眼是一条狭窄巷子,散发着烟味,酒气,和偶尔路过身边浓妆艳抹的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道。
天空悬挂一轮朝阳,阳光晴朗,沈檀漆却通体发凉。
这是他的家,他十岁时的家。
十岁那年,他被楼上花盆不慎砸了脑袋,脑震荡,十岁的记忆砸没了。家里拿不出钱给他治病,叫他自己忍着。炎炎夏,他觉得自己险些死在那个不到三十平方的小屋。
哥和妹妹在床抓着他的手守着他,一边抹眼泪一边求他别死。
后来命大,有哥哥打工挣来的钱勉强拿点药治病,凑合活过来了。
十岁那年,他病刚些,家里给妹妹的学费拿不出手,爸妈把关在家里,让以后在家养家不要上学,哥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说要自己挣学费回来。
没过俩月,哥带学费回来了,工伤补偿款,胳膊没了。
十岁那年,爸妈吵架要离婚,一个说对方只道搓麻将,一个说对方只道喝大酒。
坐车去离婚的路上,出车祸,双亡。
哥从那以后就再不上学了。
他毕了业,跟着到了城市里,租房,赚钱,一起供妹妹继续读书。
他不想看到面的一切,不想再看。
沈檀漆抱着自己,缓缓蹲在小巷中间,一个酒瓶子从二楼窗户飞来,正砸在他面。
碎屑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