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江边的夜景最是漂亮。

两岸灯火葳蕤，霓虹妆点了一城艳色，江面上波光粼粼，泊着游船，水里映出莽莽苍苍的天际，繁星尽入水光里，照出一深一浅两幅人间相。

繁华富丽了几百年的城市，似乎每个夜里都是这样璀璨流金的模样，江水似乎也永远这般滟滟随波千万里。

阮芽趴在栏杆上，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看着江畔的一片花林，问：“那是什么花？”

封迟琰看了眼，道：“紫薇。”

“我还没见过。”阮芽说：“不过站在这里，我倒是明白了张若虚写春江花月夜时所有的大概情致。”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阮芽道：“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说完她抬头看着封迟琰：“江边上是什么人最初看见了月亮，江上的月亮又是哪一年最初照耀着人们？”

封迟琰微微垂着眼睑，道：“若我是月。”

“初见月的人是你，明月初照的也是你。”

阮芽一怔，而后道：“这句诗又不是这么解释的，这是一个哲学问题，不过……”

她弯起眼睛笑了：“谢谢你愿意让我做被明月垂爱的那个人。”

封迟琰忽然弯腰，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说：“也很感谢你愿意站在黑夜里。”

“那……”阮芽偏头：“为了感谢我，你背我好不好？”

封迟琰看了眼周围的人群，道：“如果你不害羞，我没有问题。”

“我才不害羞。”阮芽叽叽咕咕的说。

封迟琰半蹲下，阮芽往他宽阔的背上一扑，像是一只树袋熊似的，紧紧贴在他身上，唇就贴在他耳边，道：“带我到紫薇花的深处去。”

封迟琰稳稳地背着她，明明每天吃的也不少，养了这么久也才堪堪长了两斤肉，背起来还是轻飘飘的。

他步伐很稳，不时有人偷看他们，还有人拍照，夜晚灯色昏暗，拍不清楚脸，只有大概的轮廓，封迟琰也就没有理会，一路往紫薇花林里走。

白天这里玩儿的人挺多，夜里看不清紫薇的模样，倒是冷冷清清，阮芽趴在封迟琰背上，海拔一下子高了，她伸手碰了碰紫薇的花瓣，惊讶道：“走近了才发现，其实我是见过紫薇花的。”

“不过在我们那里，不叫紫薇，叫蚊子花，花期很长，能开好几个月。”阮芽说：“我小时候还用它来编过花环。”

“等回了平安村，我带你去吃桃酥。”封迟琰道：“你给我编一个紫薇花环？”

阮芽伸出自己的右手小拇指，道：“拉钩。”

封迟琰腾出一只手，跟她的小拇指勾住，阮芽十分认真：“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是小狗。”

这种稚童的约定封迟琰总觉得可笑，白纸黑字盖了公章尚且可以反悔，何况是两根手指一搭，一点不痛不痒小孩子过家家的玩笑话？

但是此时封迟琰侧眸看见阮芽眼睛里期待的光，又想，不可辜负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