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降了。”
“好啊!好啊!”
天空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厮杀声,呼救声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火焰燃烧声不绝于耳。
她站在城墙上,锦衣被烈烈疾风吹得胡乱飞舞,远处,漆红的宫墙被浓烟熏得焦黑,烈风带着轻微的血腥味儿,吹动绫罗,拂过耳畔。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恭贺声夹杂着狂笑不绝于耳,一阵阵声音像刀子一般穿透耳膜,柳妤月闭上眼,强迫自己忽视这些刺耳的声响。
大魏降了。大魏降了。
寥寥四字好似刀子一般扎在心上。
故国被火光吞没,那一瞬,呼救声、厮杀声、兵刃相接声骤然充斥在脑海,灯火明灭间,她仿佛看见了仓皇逃命的宫人,与无数跪地哀求的老臣。
——公主,救救大魏吧。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再去回想哀鸿遍野的皇宫,可耳畔的哀嚎声却始终萦绕不散。
——公主,太后和新帝都在那匪首手中,您不能死啊……
元祈十五年,南涝北旱,天灾不断,魏宣帝下令开仓赈灾,国库大开无数珍宝流入民间,山匪于其中获利,日渐做大。
元祈十七年,魏宣帝身死,新帝年幼,匪首盛珏乘乱起兵,三月后率领义林军攻入京都,大魏重文轻武,无御敌之将,就此国破。
大魏宰相祝允之携大魏残臣投降,为表忠心,献上无数奇珍异宝,而贵为新帝胞姐的琅悦长公主亦在珍宝名单之中。
传闻,琅悦长公主花容月貌,金尊玉贵,乃是大魏无人不知的第一美人。
消息传到城门外的叛军军帐里,引来一片骚动。
“艹,祝允之那个孬种,居然把自己没过门的媳妇儿给送过来了?”
“妈的,那可是大魏公主,兄弟们,咱们有福了!”
“哈哈哈哈哈——”
……
片刻后,宴宾帐中歌舞不绝,华美的莲花灯静默燃烧,袅袅轻烟在一豆烛火上飘荡。军帐入口处的帘幕被人缓缓掀开,浓烈的酒味,夹杂着肉味、汗味儿,扑鼻而来。
走进帐中,一群衣衫不整的山匪喝得满面红光,怀里抱着一两个妖娆的姑娘,瘫在各自席位上。
“罪臣祝允之,拜见大王。”但见来者拱手,一身白袍素履,眉目清润。
正是前朝宰相,祝允之。
瞥见这人,诸匪面上纷纷露出几分不屑,末了又侧头看向帘幕,像是在期待什么。
“带来的东西呢?”主位上传来漫不经心的声音。
祝允之再次拱了拱手,转过身。
那一瞬,帘幕再次被人缓缓掀开,晚风带着夜晚独有的潮湿青草香吹散了帐中淫靡的味道,一只沾满泥土的白牡丹金丝软布鞋缓缓踏入帐中。
恍若日光穿透水晶,顷刻间,璀璨光泽生生逼得人不敢直视。
来者生得极白,周身肌肤似冰雪凝成,稍稍触及,便会消融在掌心,黛色的眉,明珠般的眸恍若以华美珠宝雕就,红唇嫣然,色泽比西域的红宝石还要明艳。
她穿着简陋的素衣素鞋,身后跟着三五匪兵,分明寄人篱下狼狈不堪,可却身姿娉婷,仍有披金戴银的富贵雍容。
亦或者说,即使陨落成灰,她依旧是举世无双的珠宝。
此时,靡乱的军帐里迎来了诡异的安静。
柳妤月低垂着眉眼,缓缓步入中央,再次抬眼,她看见了主帅位置上的男人。
那人蓄着络腮胡,浓眉鹰眼,手里握着华美的琉璃酒杯,身上却穿着一身与名贵酒杯截然不符的灰布衣裳,外披灰狼皮毛制成的裘服,额上系着二指宽的灰色麻布条,这身装扮,像极了她年幼时在画卷上看过的塞北的粗犷胡人。
但她知道,他不是胡人。
“还不快跪!”膝盖被人狠狠踢上一脚,柳妤月闷哼一声,小脸疼得煞白。
可柳妤月没有跪。
她直勾勾的望着主帅位置上的那人,那双宛如明珠一般美的眸子,眸底却是深不见底的漆黑。
他是——与她有灭国之仇的叛军首领,盛珏。
眼看周围人面色不妙,祝允之下意识开口:“公主!”
柳妤月身子一颤,轻轻垂下了眸子。
像缓缓将爪子收回到肉垫里的猫儿,柳妤月轻轻跪下,语调平缓,却依旧是玉碎般的声音:“罪臣柳妤月,拜见大王。”
珠玉为眸雪作肤,容冠琅嬛压群芳。
传闻无数大魏文人饱蘸笔墨,试图描绘她的姿容,却无一可绘其全貌。
主位之上,盛珏幽深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从如云的青丝,到殷红的唇瓣,再到清淡的素衣也无法彻底遮掩的娉婷身段。
少女的每一寸肌肤都恍若世间珍宝,温暖的橘黄灯光洒落她姣好的面庞,像是为她镀上了一层浅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