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摘下蒙在头顶的盖头,一头乌发如丝如缎,衬着那一身大红的喜服,在幽夜中阴森又凄丽。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不声不响,也没有惧怕和慌张。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仿佛那个即将被下入棺材活埋的新娘不是她一样。
陆清湄走过去,与她说了些什么,新娘轻轻点头,迈步走到谢淮的坟冢边。
冰冷的夜风吹起她的发丝凌乱飞舞,仿佛一只随时会振翅离去的蝶。
戚南行紧盯着她的背影,莫名就觉得有些眼熟,心口又隐隐一阵刺痛。
然而还来不及多想为何,他就看到新娘毫不留恋地纵身一跃,落入下方黢黑的棺材中。
然后是盖棺落钉的敲击声,埋土扬沙的扑簌声,喜轿在火中燃烧的哔剥声,以及低低呜咽的萧萧风声。
过了许久,待一切重归平静之后,陆清湄让关有涯带着那些人离开,自己一个人守在那里,在新立起的墓碑前盘膝打坐。
她要守到新娘咽气。
戚南行站在幽暗的树影中,暗暗蹙眉。
如今夜所见,那结阴婚的新娘似乎的确为自愿,并不曾被捆手捆脚,也不曾被逼胁迫。大约是无极宗许给她极大的好处,所以令她如此心甘情愿。
那他是否还要管这闲事?
想起素馨长老的叮嘱,他理应悄然离开,待喜宴结束之后,同其他宾客一同告辞就好。
可是一想到那个新娘被活埋在棺材里,气喘一口少一口,躺在一片狭窄的黑暗里等死……他就于心难安。
不能再耽搁了,那新娘只是个普通人,只怕在棺中坚持不了多久。
戚南行看向守在墓碑前的陆清湄,无声地走出那片树影,在被陆清湄发现之前率先出手,击晕了她。
新培的坟土十分好挖,戚南行很快便将棺材重新剥出,起开长钉,一掌推开棺盖。
三尺余的棺内不甚宽敞,一身凤冠霞帔的新娘静静躺在一具森白的尸骨旁,在棺盖打开的一瞬间,瞪大眼睛望向来人。
朦胧的夜色不甚清晰,戚南行压低声音道:“姑娘,我是来救你的,起来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幽夜清寒,他那一袭白衣仿佛洁白的月光洒向人间。新娘愣愣地看着他,有种绝处逢生的惊喜。
“我……”她抬起手,想要握住棺沿,可是还不等触及,她的手又缩了回去。
“我不走,你走吧。”她幽幽地看着他,一颗泪滴从眼眶滑落。
“为何不走?”戚南行不解地问,“玄素真人许诺了你什么?”
新娘问:“玄素真人是谁?”
“你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戚南行怀疑她是不是被骗了,“玄素真人就是带你来这里的那位女修,她许诺了你什么?让你这样自甘放弃性命?”
新娘躺在棺中,紧紧攥着衣袖,迟疑道:“我的哥哥被幽冥魔域的魔君抓去当男宠,害得我家破人亡……她许诺会帮我杀了魔君,救我哥哥回来。”
戚南行眉峰紧蹙:“她在骗你,幽冥魔域的魔君早就已经死了。”
见新娘还在发愣,他又催促:“快随我走,先离开这里。”
新娘眨了眨眼,犹豫道:“可是……我也不认识你,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此情此景,两个人在扒开的棺材里外说什么都怪异至极,也难怪她不信任。
戚南行来不及多作解释,在她额心轻点,让她睡去,然后俯下身,将新娘从棺中横抱出来。
玄素真人依旧昏迷在墓碑前,戚南行抬手一挥,将茔冢恢复原状,然后抱着新娘离开无极宗。
冬夜的山林风寒草疏,清冷又萧条。
新娘很快便悠悠醒转,惊讶地挣扎着,慌乱不已。
戚南行将她放下地,赔礼道:“抱歉,冒犯了姑娘。”
“你究竟是谁?”抬手拔下头上金簪,紧紧攥在手中,新娘连忙向后退开距离,满眼警惕地瞪着他。
“在下天剑宗戚……”
戚南行顿在那里。
乌云散去,月洒清辉,他终于看清新娘的脸。
一头青丝乌黑柔顺,皓首琼鼻,淡眉樱唇,那一双紫葡萄般晶莹的眼眸,似水盈波,亮如星辰。
衬着那一身大红的喜服,美得明艳如火,惊心动魄。
就像躺在九天玄冰棺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戚南行无声地张了张口,如遭雷击般立在那里,满眼的不可置信。
每年鬼宿天舆二星齐镇东南,他都会在风止断崖部下阵法,以半身鲜血,启动上古招魂禁术。
那招魂的咒语,不知默了几千几万遍,已经深深刻印在他的脑海里。
只是十年过去,他从未成功过。
柴良总是劝他,起死回生有违天道,根本就不可行。
可他看着玄冰棺里的那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