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果然是此前来探路的随从,上前迈了一步,正指着少女的鼻子骂。
那少女竟还是面不改色,理也不理这暴脾气的随从,只抬眼细细瞧了遍那大老爷,开口道:“阁下是否是一阵阵的阵痛,手脚不痛却乏力,踩在地上火辣辣的,又——”
还没听完,轿内人便猛地掀开了整道帘子。
……
岩城戒严,为的是众仙门的纳新大选。这大选每一甲子方有一次,因此格外隆重,城门口光巡逻的卫队便有三四队。
当然,若真有邪修作乱,别说是三四队,就算百十队,区区凡人也是挡不住的,因而这当中其实另有玄机。每个巡逻队里总有一个纵然再努力掩饰也显得格格不入的人,有的是鹤发银丝仍满面红光,有的是肩上停着只形状怪异的大鸟,时不时口吐人言,甚至有的身上穿着还是几百年前的服饰,披发左衽也不见神色有异。
这些奇奇怪怪的人物,自然不是正经官府里的守卫,哪个官府有那等闲钱去请这些奇人?
他们皆是仙门修士,是门派怕有不怀好意之人搅扰纳新大选,更怕自己门下修士滋事扰民,于是分派弟子来协助官府维持秩序,其中又以天纲峰占多,毕竟是千百年来的天下第一门,实力雄厚,门生众多。
有了这些“保驾护航”的修士,那些官老爷们谢还来不及呢,又怎么敢挑三拣四,而门派自然不可能派大拿来巡街,派出来的又多是一些实力参差不齐的弟子,个性更是“百花齐放”,偏偏那些百姓和一同巡逻的官差大多为了照顾修士感受,不仅不敢直言,还会把黑的夸成白的,冲着个剑不离身酒不停的呆子也能夸出花来,硬说根本看不出来和巡逻队的分别,最终促成了如今这模样。
倒便宜了这一行急匆匆来“就医”的人。
那随从在同官差攀谈,手里拿了碎银正要递过去,少女就从小毛驴上猛地跳将下来,冲着那个蹲在墙角打坐的修士走去了。身后那最早与她吵嘴的随从大抵以为她认不出这是修士,吓得压着嗓子叠声劝她快回来,然而她动作快,两三步蹦到了修士面前。
这个坐在城墙边,身着道服,仅仅在头上顶了顶官差帽的修士缓缓睁开眼。
“你是天纲峰门下弟子?”少女问。
大约是远离尘世,许久未被凡人这么直白地问过,还是这样年轻稚嫩的小姑娘,那乌黑的大眼珠映着天光,直直地盯着他,那修士愣了愣,居然就这样老老实实地答了。
“是啊。”他说,看了不远处的巡逻队,又补上一句,“你是想进城吗,姑娘?这几日门派纳新,城中戒严,要想入城必须得有……得有入城的文……”
“入城的文牒!”一旁官差很是上道,替他小声补充。
“哦对,文牒!”那修士清了清嗓子,道,“我见你年纪轻轻,恐怕不懂得纳新大选的重要,除非是那些事先报名参选,因事耽搁的人,可开特例,旁人想要进城,单凭同巡逻队攀几句亲是不够——”
他话还没说话,少女身后的随从急忙上前两步,竟好似是在护着她了,用半边身子挡住少女,急急地打断那修士,嘴里胡诌道:“仙人有所不知,报名自然是报了的,不过文牒不小心弄丢了,这姑娘是想来求您通融一二,还望您谅解……”
“如此重要的文牒都能丢,可见道心不坚,日后又如何修得大道?罢了,我可帮你们去问上一问,有旁的文书凭证作为佐证么?”
情急之下,那随从随口乱编的谎话当然经不起细查,那边修士越上心,这边随从便越是冷汗直冒,呆住好一阵,直到那修士又提醒地扬了扬下巴,才有些语无伦次地回道:“哪能留着呢,多些仙人好意,但这小姑娘,您要是知道的,她从小就离开了爹娘,六……十六岁被那老郎中捡回家来,自小做些粗活勉强糊口,谁知那老郎中昨日一把脉门,又断定她活不过——”
“——不是我们要进城,”少女听了好几句,终于听得不耐烦,径直打断了随从,往前站一步,回头指道,“你再仔细看看身后轿上那人,难道看不出他目光无神,身染煞气,命魂有缺?”
修士应声抬头望去,凝眸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他顿时便没了原先散漫的情态,倒抽一口气,低声惊呼:“这是谁人下的邪术,如此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