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官吏之后的回答证实。那位僚属是鲁郡守岳家最疼爱的小舅子。能说会道又有几分真本事,便将鲁下郡府库交予对方看管,平时也没怎么过问,此人借着这份信任暗地里营私牟利,拉帮结派。
鲁郡守本就是个粗人,醉心修行,一看到复杂的内政就头疼,只要最后数目合得上,基本不会多过问。那位僚属小舅子顺利蒙混了几年,账目亏空越来越大。
此次,流民草寇来袭。
以鲁郡守的脾性,自然要死守,寸步不让,但敌人数量甚巨,一昧防守可比进攻更加耗费钱粮。以往还能周转倒腾的府库支撑不下去了,僚属小舅子顿时慌了,倘若是平时被发现,看在早死的阿姊份上,自个儿至多被打得十天半月下不来床。
疼归疼,小命总能保住。
但现在是战时!
缺少粮草会牺牲鲁下郡万千庶民。
这位姐夫绝对会杀了他!
为了小命着想,他绞尽脑汁想要为自己谋一条生路,甚至试图旁敲侧击试探鲁郡守的口风,哄骗他怜悯流民草寇,开仓赈粮,收纳流民,只当是花钱买平安。
他只是这么试探就被一顿狠骂!
僚属小舅子慌得不行,起了杀心。
背着鲁郡守,暗中与流民草寇大帅首领暗通款曲,鲁下郡除了治所城池,其余县镇很快失守。治所城池被攻破后,又是僚属小舅子给敌人出了个恶毒主意。
鲁郡守这辈子谁都不放眼里,但唯独对亡妻所出两子两女格外疼爱。
对跟亡妻酷似的小女儿,基本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还准许其女扮男装与两位兄长一起习文习武,若不是长女自小性格温婉,不爱武装喜红装,估计也能宠成鲁下郡第二头胭脂虎。拿捏住这几个,再以城中庶民为要挟,不愁他不束手就擒!
僚属小舅子也不是一个人在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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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他只是想另外抱大腿,将这位姐夫踩下去无法对他造成威胁,那么跟他一起贪污吞好处的小人们就是想要鲁郡守的命了。毕竟,一切尘埃落定后,鲁郡守动不了他的小舅子,还动不了他们这些人?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要了他们全家的性命!
鲁郡守的小儿子跟随父亲一块儿守城,却被暗中不知哪儿来的流矢击中心脉而亡。沈棠听到此处也是唏嘘不已,鲁郡守除了用人眼光不怎么样,为人还算磊落硬气,偏偏死在小人手中,她先前还以为鲁郡守说小儿丧命是借口,原是她想错了。
“那位小郎尸首何处?”
官吏抬手作势抹泪动作。
“这会儿应该安顿在官署侧厢。”
“回头派人将他们全部收拾出来,好生安葬……”沈棠不由得想着,倘若自己等人早点抵达,或许结局会不一样,只是这世上没有假如这种东西,徒留遗憾。
她继续听官吏娓娓道来。
治所城破没多久,援兵抵达。
鲁郡守被威胁将沈棠等人骗进来。
他自然不肯这么做,若是这么干了,日后如何立足天地间?但架不住城中庶民在人家手中,家眷也被拿捏,又有僚属小舅子在煽风点火,鲁郡守只得黑脸出城。
之后发生的事情,沈棠也知道了。
鲁郡守估摸着也没想到,那一伙儿他平日从未在意的小人们,居然会干出趁机屠杀他家眷的恶行。他扪心自问,待他们不薄,对小舅子也是尽心竭力地好。
结果只换来彻彻底底的背叛。
他从白素口中知道全家死得只剩小女儿,便没了理智,第一个杀的便是僚属小舅子。沈棠闻言,手指点着桌案,好奇问:“第一个杀小舅子,我能理解,毕竟鲁公也不知道这位小舅子只是背叛但并没赶尽杀绝的意思,可为何——第二个却要杀你?”
官吏脸色一僵。
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沈棠又似笑非笑地重复道:“我问,为何鲁公手刃小舅子之后,第二个要杀你,若是还听不明白,我可以重复第三遍。”
她这人挺好说话的。
官吏:“……”
沈棠和蔼浅笑,亲善得好似跟朋友闲聊,只是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友好了:“你不觉得自己知道太详细了吗?让我挥退左右甚至是其他官吏,也只是担心他们会揭穿你吧?我只是年岁小,长得嫩,但不是脑子不行,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
她问:“伱就是姜胜,姜先登。”
虽是询问,却是笃定口吻。
官吏继续沉默,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仅凭这点便认定我是姜先登吗?”
“也不是,但问题不大。即便猜错了也无妨,你的身份,抓住你就能慢慢拷问出来了。”嘴上说着抓人严刑拷打的话,但行动上却没这个意思,还做了个请的姿势,“有什么话,你现在可以畅所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