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可能是破罐子破摔,或者是病急乱投医,小姑娘在那天下午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分队狮群。当时狮子们刚刚抓到一头斑马,正齐齐上桌大快朵颐,尼奥塔离它最近,也最护食,一发现小姑娘就低吼起来。后者不敢再往前走,只是趴在草丛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眼巴巴地看着。
总得让孩子吃饱饭。
安澜在心里叹气,让出一个位置。
从那天开始,被她起名为小不点的亚雌就像被分队收养了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已经没有妈妈了,也没什么好留恋的,竟然再也没回过母群。小不点和其他亚成年一起玩耍、一起睡觉、一起学习狩猎,虽然总是有些瑟缩,却不知怎的被尼奥塔放在了心上。
破耳母狮在远处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
它明白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过去能撕碎牛皮的指爪变得脆钝,过去能咬断脊柱的牙齿变得松动,过去能顶住外敌的身躯变得干枯。它对狮群的价值已不在于战斗,而在于贡献自己积攒了一生的经验和教训。
它老了。
但它体内还流着西岸狮子骄傲的血,它还没有穷尽,它还没有跨过死神的门,它必须亲眼看着改变,看着狮群重新繁荣起来,看着领地重新壮大起来,看着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变成勇敢坚韧的大狮子——哪怕没有雄狮。
太阳总在西方落下,但到了夜里,燃烧的恒星也可以成为黑暗中不朽的希望。
它日日夜夜盼着希望。
现在希望来了。
这甚至让兄弟俩更生气了。
什么狮啊!
出来流浪还带着母狮和小狮子,一家人整整齐齐七个跑到别人的领地上作威作福,俨然一副反客为主的样子。大狮子不跑就算了,连两个秃头都在爸爸的掩护下跑得有一搭没一搭,仗着块头大就不把老狮子当回事吗?
在外面吃了瘪,林德兄弟回去看见自己家的秃头都气得不行。要不是眼下狮群还在面对威胁,将来可能需要结成父子联盟,真想把这群儿子都赶出去算了。
憋屈吗?确实憋屈。
可兄弟两个的确没有办法。
野外十四五岁的雄狮几乎已经走到生命尽头,它们还能捕猎、还能战斗,只是力量和速度早就大不如前。碰到好点的儿子可以分享权柄,碰到差一点的可能就会被反驱逐,只能出去流浪。
至于母狮——雄狮打生打死和它们有什么关系?
现在水坝狮群都是一群随时可以出去流浪的亚成年,没有幼崽,谁会下场去反抗入侵者。
打。
打起来才好呢。
能赢的团体要么是个头更大,要么是经验更丰富。对它们来说地主雄狮越强越好,强了,不仅可以孕育出外形更好的后代,也可以更好地保护幼崽和参与狩猎。
林德兄弟强大吗?
过去,或许是的;现在,不那么确定。
哥哥去年在狩猎中崩断了一颗犬齿,弟弟的左眼上有一块巨大的伤疤,它们两个的鬃毛都掉得非常厉害,看着老态龙钟、疲惫不堪。
鬃毛被认为是雄狮状态的风向标。
战败和长期独处都可能使它们感到压力过大,激素水平异常,进而影响毛量。
有的亚成年在被殴打之后失去信心,可能会一两年都不好好长毛;有的老年狮在被殴打之后可能会掉成莫西干,或者干脆掉成半个秃子。
意气风发的雄狮不一定毛发旺盛,但状态不佳的狮子大多都毛发不旺盛,因此当时林德雄狮一看到马赫蒂就知道它是个硬茬子。
问题的关键在于……母狮们也知道。
在尼娅斯比养伤期间,偶尔马赫蒂会出去单独狩猎。
安澜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安全问题,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白担心了。
一开始出现的是一头水坝母狮,后来是另一头,最后它们两个一起结伴过来,在保护区的公路边和老父亲约会。
可怜的林德雄狮被完全抛在脑后。
安澜目瞪口呆。
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变得这么戏剧化。
没错,很多流浪狮子会到处和母狮幽会,有的更是异性缘极好,典型代表有杰西、诺二、采花二世等“知名”雄狮。它们简直是流浪到哪里,就约会到哪里,许多地主雄狮“深受其害”,因为时间相近分辨不出来,到最后养的都是别人的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