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龄在大型氏族里实在不算什么。
即使安澜自己在三岁时也不能算是坏女孩联盟的中流砥柱, 更别说以一己之力去左右政局了。数年来她只见过一只三岁就能叱咤风云的雌兽,那就是曾经贵为王储的希波。
小断尾毕竟不是她,也不是希波。
袭击发生当夜, 这名年轻人带着现年六岁的姐姐花耳和现年五岁的外甥女秃鼻离开巢区,闷头跑向了中部猎场所在的方位,到天色蒙蒙亮时才缓缓折返, 动作僵硬, 眼神惶惑, 尾巴低垂,皮毛上还披着一层湿冷的朝露。
看到这样的景象, 安澜忍不住长叹一声。
出去搜索又能搜索到什么呢?
大部队撤走以后落单的斑鬣狗就只能任人宰割,狮子会终结它的性命, 流浪者、胡狼和秃鹫会取走它的血肉、粉碎它的骨头,或许还有三色犬,那被人类誉为“陆地食人鱼”的群居猎食者......能找到一点碎片都算是去得及时——从神态来判断,或许它们找到的也的确只是碎片。
接下来两天,小断尾都沉浸在悲伤和无措当中。
作为女王的安澜过去表达了哀悼, 状态有所好转的黑鬃斑鬣狗过去表达了哀悼, 和遇难者年岁相仿的三角斑鬣狗和坏女孩过去表达了哀悼,但接二连三的社交和宽慰都无法使它振作起来,倒是那几位更加年长的血亲慢慢走出了阴影。
失去了大家长的照拂,它们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女儿和姐妹, 并同亲密者紧紧地抱起团来。最大的一个临时团体由四名成员组成, 最小的一个也有两名成员, 以往整个大家族总会在同一片区域里休憩,现在互相之间却会隔着一小段距离。
就像安澜想的那样——
断尾联盟的存续已经岌岌可危。
年长的雌兽们把野心表现得这样明显,但凡稍微有点政治嗅觉的氏族成员都能察觉到异常, 坏女孩和箭标更是看一次皱一次鼻子,可沉浸在悲痛和惶惑中的小断尾却对此毫无所觉,直到被光明正大地挑衅,才意识到自己应该采取行动。
事情发生在狮子袭击后的第五天。
那天清晨由坏女孩带队在北部猎场觅食,因为目标是头病牛,跑着跑着它就慢下脚步,好让身后跃跃欲试的年轻人们上去练练手。
狩猎进行得很顺利,病牛仅跑出半公里就因体力不支倒伏在地,从臀部到大腿全是翻开的伤口,有些部位还被撕成了栅栏状的肉条。第一次做领队就有所斩获的壮壮十分兴奋,差点忘了进食顺序,被母亲狠咬一口才从天空落回地面。
安澜本来是准备吃完饭和它计较一下的——如果不是断尾联盟彻底打乱进食顺序、在餐桌上贡献了一场闹剧的话。
小断尾是断尾年纪最小的子嗣,按照种群习俗,它的地位理应高于所有年长的兄弟姐妹,也理所应当地高于这些兄弟姐妹的子嗣,哪怕它现在只是只幼崽,还没人家腿弯高,地位较低者见了它也应该抬起后腿、低下头颅、恭敬地表达顺从。
基于地位带来的权利,小断尾在进食场合拥有很高的优先级,在断尾斑鬣狗还活着的时候基本上可以进入氏族前十,然而这一回,它还没张嘴,水牛尸体边就已经站着两只同盟雌兽了。
即使再怎么沉浸在低迷情绪里,小断尾也能意识到眼前明晃晃的危险信号。它立刻龇出牙刀,咆哮着警告两个姐姐往后退,不要违背社群当中神圣不可侵犯的等级规则。
这是一个相当正常的要求,可惜落了空。
两只年长的雌兽不仅没有后退,还死死护着食物、大快朵颐起来,它们一边撕肉,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吼声,要求才刚刚成年没多久的幼妹让出在进食中的位置,也同时让出在氏族等级次序中的位置。
眼看就要顶牛起来,断尾的其他后代赶忙靠近,有两只雌兽和一只雄兽站到了年长者背后,花耳和秃鼻则站到了年幼者背后,还有两只雌兽带着一只亚成年站在远处伸长脖子张望,似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到这个时候,冲突双方还是相对克制的。
断尾把家族的重要性教给了它的孩子们,和它孩子的孩子们,将“血缘”这两个字深深地刻进了它们的生存哲学当中。虽然一方想重构等级秩序,一方想固守地位,却不约而同地选择先用“和平”手段,希望在不流血的情况下迫使对方“退让”。
这就使得整个冲突场面变得格外“滑稽”——
年长者和年幼者都龇着牙刀,都在咆哮,都有支持者,爪子上的动作也都很大,前前后后扑得尘土飞扬,但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雷声大,雨点小,连抹最细微的血丝都没见着。
南部氏族的斑鬣狗们何曾见过这种阵仗。
别说低位者在看热闹,就连高位者都在吃饭的间隙看着热闹,安澜最早一个进食完毕,让到一旁去清理前腿,同时也得到了一个更好的视角。
不消多时,她就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