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落,天地陷入一片灰蒙之中,有侍女点亮了照明的灯,一盏一盏的灯亮起,像是掂量人间的一颗颗星星。
众人从福安堂散去,程娇陪着程老夫人在檐下喝茶纳凉看星月。
程娇亲自给老太太泡了茶水,递了一杯给她。
程老夫人喝了这一杯,仍旧是不解愁,心觉得自己今夜是睡不着觉了。
昔日前面几个孙女出嫁,她虽然也有些挂怀不舍,但也不至于是如今这般心心念念,牵肠挂肚。
“东西都收拾妥当了?”
“嗯。”程娇点头,“该是要带走的,都已经收拾好了,有的已经送过去了,明日再带一些,余下的便留着,日后若是得了空闲,我便回来住两日陪陪您。”
程老夫人听了这话,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她呵了一声:“怕只怕你成了亲,这眼里心里只有你夫君,怎么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太。”
“怎么会呢。”程娇立刻保证,“这天底下我最最在意的就是祖母了,祖母也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人,那是谁也比不过您的,若是要二选一,我肯定会选您。”
“什么二选一,谁让你二选一了,去去去,尽会哄我。”
若是真的疼爱一个人,就不会让她二选一,她这做长辈的对善待孩子,便是谢琅,对她也是十分尊敬客气,可没让她难做。
“你啊,和他好好过,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若是叫他听见了,指不定这心里就不高兴了。”
“他哪里那么小气。”
“怎么就不能小气了?”程老夫人笑着反问她,而后继续道,“这人啊,都是有私心的,他既然心里都是你,同样也希望你心里最在意的是他。”
“虽说我们是你亲人,在你心里很重要,你很在意,这本是理所应当,可作为二选一,被放弃那个,终究是心里不好受了,这话啊,就算是说说也不要说。”
“好吧好吧,您有理。”程娇无奈摊手。
程老夫人又道:“夫妻之间贵在坦诚,也贵在相互信任,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半点忌讳,就像是不能说对方亲人的不好,就像是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能是你选择放弃的那一方。”
“我当然不会放弃他。”程娇点头,“只要他不辜负我,我此生便会与他风雨同舟,生死不弃。”
只要对方不踩她底线,不管遇见什么困难,她都是愿意陪他一起面对。
程老夫人一时间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她看来,程娇是极端冷静又果断,你若不负我,就算是死也陪你,但你负了我,那咱们就恩断义绝,一刀两断。
有时候是人间清醒清醒,有时候又傻里傻气的。
“罢了,既然你有你的想法,那就这样做吧,无论如何,程家也是你的娘家,是你的靠山。”
程娇笑着靠了过去,靠在程老夫人的手臂上,笑嘻嘻的:“祖母,孙女知道的。”
也就是因为有程家,她才有这样的底气啊。
程娇在福安堂呆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和程老夫人说了好些贴心话,等到了将近亥时(将近9点),这才离开。
铃铛与铃镜各自提着一盏灯笼走在前后照明,程娇提着裙摆从青石板道路上走过,褪去暑热的秋风从花园里吹过,带着微微的凉意,似乎在告诉人们,秋日来临人间。
那枝叶之间青翠的叶子,已经有了几片微微泛黄。
天上明月皎洁,偶尔还见一些星辰闪烁,星月交辉,好一片灿烂银河。
“这几日倒是好日子,白日是一片清亮,无风无雨,夜里是漫天星河,还是星月交辉。”
天象之事,更多的时候是月明星稀,或是漫天星河璀璨明月隐匿,此时正是弦月,明月未满,光辉未满,正好是与星光交辉之时。
若是再喝点酒,半梦半醒之间赏这星月,那就更美了。
铃铛道:“可不是好日子嘛,可见娘子与姑爷的亲事是上上大吉,是连老天爷都祝福的良缘。”
程娇笑:“你这嘴啊,真的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不过这种夸自己姻缘美满的话,那是听得再多也不会腻的。
程娇心中欢喜:“不单单是我,你们也该有一个好姻缘,等过些日子,你们若是想成亲了,有什么相中的对象,便直接同我说,我自会为你们做主,给了你们卖身契,让你们高高兴兴嫁人。”
是了,这大概就是为奴为仆的悲哀。
纵然是铃铛铃镜这样,都已经做到主子身边的一等侍女,要钱财有钱财,要面子有面子,这家底都比那些小户人家的小娘子丰厚,但她们仍旧有卖身契这个东西。
生死掌控在别人手里,只要捏着卖身契的人不放手,她们这一生便不得自由。
依照律令里说的:奴婢贱人,律比畜产。
她们没有半分尊严,甚至都可能被主子们送来送去买来卖去,便是犯了刑法,也要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