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女相(1 / 4)

终宋 怪诞的表哥 2693 字 2023-05-19

建统十六年,泉州,崇武。

海边的礁石上,有一披着斗笠的老者正在垂钓。

说是垂钓,其实坐在那吹着海风、晒着太阳,已是睡着了。

直到有官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贾先生,贾先生。”

“嗯?”

“相公回来了,召你议事。”

“你说什么?!”贾似道半眯着眼,偏过头喊道:“我听不到了!”

那官吏跟着他大声喊了几句之后,清楚他分明是故意的,无可奈何地走开。

远处有海鸥飞过,一个下午就这般懒散地过去,有渔民已经出海回来了。

贾似道这才肯收了鱼竿,才要起身,便见身穿袍的严云云走过来。

她已年过五旬,很瘦,却很精神。

已经很难从她身上看到任何柔软的气质了,只有一股上位者的自信。

贾似道又重新坐了下来,道:“我已六十又八了,放我回台州吧?”

“如今不怕有人要对付你了?”

“能熬死的都被我熬死了,熬不死的也未必还记得我。”

严云云道:“我这次归朝,想争一任宰相。”

“宰相也没太大意思。”贾似道摇头道,“为官为兼济天下,又何必执着?”

“你当年为争一个相位还不是绞尽脑汁,何必将万事说得轻巧?不自信吗?”

贾似道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叹道:“我是真老了,连醇酒美人、走马斗鸡都无力,许多事也想开了。”

“我却想不开。”严云云眯着眼,望着那蓝湛湛的海面,道:“我想开个头,但这条路不好走。”

“简单。”

贾似道利落地答了两个字,道:“这次调你回去,就是要任你为相的……我并非是不愿去所以敷衍你,以你的眼光,当知接下来他又想征伐东瀛,所以你才会去琉求见姜才。”

严云云在礁石上坐了下来。

礁石被太阳晒了一整天,带着余温,坐上去倒也舒服。

就当是贾似道最后一次为她出谋划策。

“都知道陛下想征东瀛,但难。西边还在与金帐汗国、尹尔汗国打仗,北边乃颜以及蒙古残部已经逃到了呼伦贝尔,这都不是两三年内就能结束的战事。东边的高丽刚刚划为州县治理,非但没有赋税,驻兵镇守还要大量耗费。朝中能有几人支持陛下伐东瀛?”

“不仅如此,国库还要修黄河、开蜀道、筑边城、造大船、建水师。”贾似道反问道:“一统不过十年,一些州府还免除徭役。如此庞浩开支,朝廷是如何支持得起的?你自追随他那日起,便是他的钱袋子,这些年坐镇沿海主管市舶之利,功劳有几成?当此时节,你不为相?谁可为相?”

严云云道:“擅理财之人,朝中总是不缺的。”

“你并非胜在理财,真论才能,我十倍、百倍于你。但若论忠心,且判断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朝中唯有你能胜任这个宰相。”

说到这里,贾似道那颓老之态澹了几分,语气里多了狂傲之意,敲了敲礁石,又道:“可记得八年前我就与你说过,世间多讳言利而逐利者。”

“不错。”

“海事如此,征高丽、东瀛亦如此。朝臣反对,不过因无利可图。而皇帝执意要争,无非是有利可图。眼光不同罢了。这些年你掌天下市舶之利,见了东瀛商人?你最能助他征东瀛。要做的也很简单,归朝、摆明态度、筹措东征所需钱粮,这相位便是你的。”

“如此说来,你是决计不再随我往北平了?”

“那等蛮荒之地,不去。”

落日的最后一点余晖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等严云云起身时,贾似道已经走了。

又是几日之后,一艘官船在泉州港启航。

严云云站在船上望着泉州城,只见城廓比八年前她才来时扩大了两倍不止,商船车马络绎不绝,沿海百姓但凡不懒不傻,操持些与海贸沾边的营生便能养家湖口,乃至于发家致富。

贾似道在宋末所行的公田法、推排法、打算法皆不成功,在沿海八年革新却是卓有成效。

并非没遇到地方大户的掣肘,只是国朝初立、法度严明,一切阻力在强权之下皆被击为齑粉,像是解不开的绳,被一刀斩了个干净。

“他终究是不甘心,跑来证明了一次。”严云心想道。

她接下来的路,则要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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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时雍坊,韩宅。

才入秋,韩祈安怀里已抱着个小暖炉,腿上还披着羊毛毯子。

他坐在太师椅上看向韩无非,道:“你们不必另寻住处了,就住在此地。”

“大哥,这毕竟是……”

韩祈安摆了摆手,道:“我身子骨一向便不好。说是北人,大半辈子都是在南边,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