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弘毅十分惶恐,忙要解释,道:“孩儿……”
张柔手一抬,叹道:“不必多说,为父明白,世道变了。为父就是……不太习惯。”
他转头看了看幼子,伸手在脑袋上摸了摸。
“长这么高了?你最不像为父。”
“母亲说孩儿长得与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为父是说你没出息。”张柔摇了摇头,道:“你看为父,这一把岁数了尚思报效家国。”
“母亲想叫孩儿劝父亲别再上战场……”
“闭嘴!你回去告诉她,燕京这一仗我去定了。”
张弘毅道:“父亲,上次也说要攻燕京,这次又要攻……”
“你懂什么?战略上有退有进,兵家常事。”张柔骂道:“滚开,想自立门户便去,想带谁便带,莫待在这碍眼。”
“孩儿告退。”
张柔看着幼子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心道这孩子没有自己那种虎狼一样的野心。
然而再转念一想,这或许没什么不好。
好比他自己上次立功心切,放言要为李瑕攻下燕京,实则却忘了南面还有伯颜。
当时还是李瑕亲自到拒马河畔与他详谈了一场,他才重新意识到,在战场上太急切就容易犯错。
至于这次,元军是真的别无支援了。
“燕京。”张柔喃喃道。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的攻下燕京之后的情景不再是张家权势滔天扶张文静登上后位,他都到这个年纪了,再想那些确实太远。
这次,他看到的是青史上的文字。
也该给这辈子求一个盖棺定论了……
~~
白沟,元军大营。
汗帐之中仿佛有一朵乌云,压得每个人都感到透不过气来。
若仔细一找,就发现那乌云并不是在上空,而是在忽必烈的脸上。
身为大汗,他太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威严给臣下施加压力,逼压着他们为他鞠躬尽瘁。
“臣以为,张珏并不会西进与张柔合兵。”
此时站在地图前分析的人又换成了刘秉忠。
忽必烈不信任汉臣,但往往到了危急之时,他又会想起这些足智多谋的汉臣。
只见刘秉忠在地图的东面划了一条线,道:“他会直接攻打大都,甚至是……居庸关。”
忽必烈在听到张珏要直接攻打燕京时就已不悦,而“居庸关”三字一出,则是让帐中的蒙古宗亲、将领们瞬间变了脸色,议论纷纷。
“绝对不能让唐军攻下居庸关!”
“如果居庸关丢了,我们就只能穿过燕山的小道回草原了。”
“……”
突然,“彭”的一声,却是忽必烈拍桉怒喝,道:“谁告诉你们本汗要退回草原了?!”
众人俱惊,不敢多言。
忽必烈怒气汹涌,冷眼环顾着他们。
“仗都还没开始打,只听说敌人有可能要攻打一个关城,你们就吓成这样?还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吗?!”
移相哥连忙道:“大汗,我们是说不能让唐军攻下居庸关。因为居庸关一丢,草原上的援兵想要来支援,也就十分不易了。”
忽必烈沉着脸,看着帐中一个个臣下都感到害怕了,方才看向刘秉忠,示意其继续说。
“张柔的兵力并不足以与大汗决战,他此时出兵北上,为的是拖住大汗,好让张珏继续北上,绕到大汗后方,形成关门……之势。”
刘秉忠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他并没有给出建议,因为他相信帐中不缺给建议的人。
果然。
“大汗,退回大都吧?”
“大汗,我认为该先退回去击败张珏……”
听着这些声音,忽必烈首先想到的是营中还有两门火炮。
那是随他的兵马南下,用来攻打保州城的。
现在一炮未发,若真退了,那就只剩燕京孤城可守,彻底落入下风。
忽必烈不愿如此。
他闭上眼,想像着,若是父祖辈在此,会怎么做?
野狐岭一战,金军近五十万大军遍布野狐岭长城,成吉思汗集中十万兵马集中攻打金军大营,大胜,金军伤亡二十余万,余众逃散。
是役,蒙古骑兵全部下马步战,木华黎亲自冲锋在前。
也许,该亲率骑兵南下寻找李瑕决战。
不再畏惧那些炮火、坚城,该到了像父祖辈一样以勇勐平天下的时候了。
但,忽必烈心里又清楚,野孤岭一战时,金军主帅有那样一个又一个不可思议的可笑错误,换作是他来指挥也能轻易大胜。
如今所面对的敌人,已不是那个腐朽不堪的金王朝。
而大蒙古国,还有木华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