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劲眨巴了一下眼睛,“毒打?为何?”
杨玄说道:“宣州与陈州交界处,前阵子一场暴雨引发洪水,洪水淹没了六个村子,死伤惨重。数千百姓流离失所,嗷嗷待哺,却无人赈灾,无人过问。
下官闻讯赶去,拿下万固县县令与县丞,带着人救灾。随即又令人去宣州通报,令其来救援。可宣州却无动于衷……”
“相公,那些村子历来有争议,多是被陈州管辖!”韦棠早就想好了对策。
这等事儿在北疆不少,在大唐也不少。
有争议的地方多是三不管地带。宣州是失职了,可没到你杨玄动手打人的地步。
动手,性质就变了。
此人仗着黄相公的看重,竟敢毒打一州司马。
若是以后他来了桃县,成为高官,那么,更大的权力下,他会变成什么样?
官场上,许多话无需说透,说透了,也就没了余味,没了变化。
与对弈一般的道理,有人知晓,有人知晓,却不知道理的来处。
韦棠看了廖劲一眼,廖劲默然。
他有些失望。
觉得廖劲该为自己出头,好歹呵斥几句。
如今黄春辉越发的倚重廖劲,这位已经成了大半个节度使,若是他开口,黄春辉也不会驳回他的面子。
那么,随后他再令人传播此事,定然能把跋扈的名头钉在杨玄的头上。
如此,当黄春辉去后,他进节度使府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但即便廖劲不开口,韦棠依旧有把握。
不处置杨玄,何以服众?
下一下,他韦棠是否能去陈州毒打杨玄的州司马?然后,屁事没有!
陈州司马曹颖若是知晓他的想法,想来会很欢乐。
黄春辉开口。
“杨玄,说说你的理由!”
黄春辉果然偏爱这个小子!
韦棠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
然后,再度看了杨玄一眼。
老夫,等着你的理由!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看似微笑。
实则是讥笑。
杨玄开口。
“在隶属于宣州的那四个村子中,下官发现了北辽密谍,不是一人,是,一群!”
……
“一群?”廖劲皱眉。“在何处?”
口说无凭,更别说什么被你斩杀了。
这等事儿必须是活口。
韦棠眯眼道:“密谍选在那里……倒是有趣。”
廖劲看了他一眼,眼中第一次多了不满。
“那里乃是陈州与宣州交界,若是无人管辖,进出便宜。”
大唐的城池中,是以坊为单位管理,虽说现在坊墙被推倒了,可管理单位依旧没变。坊正依旧每日带着坊卒在坊中巡查。
至于村子里也有村正管理。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官府领导的情况下。
在那等三不管地带,官府不伸手,地方就是土皇帝做主。
什么是土皇帝?
村子里的村老或是恶霸就是土皇帝。
什么村正,你爹站你面前,还敢说天黑了不给出门?
街坊邻居违禁,难道你还真要较真?
时日一长,村子里的管理就形同虚设。
“那些密谍说是逃荒出来的,送了两匹马,就成功进了村子。”
杨玄说道:“那些人,跟着下官一起到了。”
他回身,“就在外面。”
廖劲深吸一口气,“韦棠!”
“下官,知错!”
韦棠低头,顺带看了杨玄一眼。
杨玄神色平静,竟然看不到半点暗喜,或是幸灾乐祸的情绪。
这人年轻,可城府竟然这般深吗?
韦棠心中暗道,老夫输得不冤。
黄春辉看着杨玄,“想老夫请你饮酒?”
“不敢。”杨玄那只是开玩笑。
“去吧!”
黄春辉看了廖劲一眼。
韦棠是廖劲的人,好歹给廖副使留个面子。
关键是,方才廖劲并未出言相助。
杨玄告退,廖劲澹澹的道:“韦使君还在等什么?”
韦棠抬头,满面悔色,“此事下官错不可赦。回去后,下官会令人去事发地查探。
其一,该处置的,一个不少,一个不轻。
其二,下官稍后会去寻杨使君致歉;
其三,陈州此次出了多少钱粮,宣州加倍给付,一钱不少。
其四,处置完毕,下官再来请罪。”
他拱手,倒退着出了大堂。
姿态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