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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才不老。”月生只有在说起将军时,语气才会若有若无地骄傲。
“那她多大年纪?”
月生摇头:“这个……我不知道。”
“唔……”文成用手捂着嘴清了清嗓子,似是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对了月生哥哥,我有东西带给你。”
他说着右手伸进左手袖子里,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了一个油纸包着的小方块,递给月生。
月生再自然不过地伸手接了。
打开包得层层叠叠的纸,和他猜得一样,里面果然是糖,只是好像包得久了,已经开始化了,边缘黏黏的。
从前也是这样,母亲只会买好吃的给文成,他会故意留下一份,趁夜里母亲睡着时分给月生,有时还会偷偷将新衣服脱下来给月生试,但不知为何母亲总能发现,不仅把文成骂一顿,还会狠狠惩罚月生,他也便不再敢了,只能在一旁看着他受罚。
见月生把糖放进嘴里,文成迫不及待问:“月生哥哥,甜吗?”
月生:“甜。”
听了这话两人都默契地眯起眼睛笑起来,仿佛又回到小时月生爹爹还在的时候。
“咳咳……咳。”文成情绪一激动,又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停下来,他明显开始有些坐立难安,“月生哥哥,我得回去了,娘要回来了。”
月生知道那个人的厉害,也不留他,送文成到院门口时,他突然开口:“文成,以后你不要来了。”
少年似乎是鼓起勇气又深思熟虑之后才说了这话,说的时候逃避着文成的眼神。
“为什么?”文成不解。
“你……别得罪沈秋他们。”
他承受的这些,不想让文成再经历一遍。
文成脸上僵住,有些尴尬地捕捉到月生的目光与他对视,但也只是短短几秒,他突然又释然,朝月生说道:“好。”
他明白,他一切都明白。
弱小的人再报团取暖,也危如累卵。
月生只是为了保护他。
文成顺着小院门口的路走远,瘦小的肩膀不时因为咳嗽而上下耸动,月生就直直站在门边望着,一直望到什么都看不见才回了屋。
*
折腾完这一通,就到了晌午。
月生吃了两口莫云留下的干粮饼,就连忙跑去厨房看他的糯米糕,掀开篮子上的布,庆幸还好没醒过头。
少年轻呼出一口气,将米团取出来,捏成一长条,一长条地放在蒸笼上,又急急忙忙上火蒸,到最后糯米糕虽然做好了,脸上却也白的粉黑的灰都沾成一团,自己却没发现。
到了晚间,莫云回来的时候,一进门,月生就像献宝一样拿出一碟切好的糯米糕摆到她跟前。
“将军。”
莫云知道他是想叫自己尝尝。
只是她的目光实在从他这张脸上移不开。
少年的眼睛下像是烧柴熏了黑,鼻头上却是一圈白色的粉末,可他浑然不觉,依旧满脸认真地看着她,瞳孔亮得似夜幕里的星星。
莫云嘴角微动:“做着挺麻烦?”
“不麻烦!”月生想也不想就回答,脑袋昂着,似乎在期待什么。
这模样看着可不简单。
莫云也不拂他的好意,拿起一个来放进嘴里,没想到很有嚼劲,糯米微甜,竟是比她从前吃过的还要好吃些。
见莫云吃了却不说话,月生又忐忑追问:“将军……好吃吗?”
“你自己没尝过?”
“我想给将军第一个吃。”月生脸一红,声音越说越小,“爹爹说过……新年前蒸的笼糕,吃第一个的人来年能平安顺遂。”
莫云心头一软,眼神暗了暗,也拿起一个递到他嘴边:“傻月生,别总想着旁人。”
月生两只手端着碟子,匀不出手来接,还冒着白色热气的糯米糕一下子碰到他的嘴唇,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莫云:“张嘴。”
月生乖乖分开唇瓣,女子的手便又往里送了些。
绵密的糕先是碰到他舌尖,触发甜甜的味觉,随后钻入他的牙齿,莫云松手,指腹不经意间划过少年的脸颊。
一丝温度转瞬即逝。
月生一边咀嚼,却一边觉得鼻子泛酸。
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有如山河倒灌,来得飞快,却绵延难去。
他的将军……从来都不是旁人啊。
*
一碟子吃了,月生又去了厨房,把剩下的糯米糕存起来,盖上纱布,现在天冻,放到过年不是问题。
他瞧了瞧外面的天色,也差不多暗了大半,这才想起要收拾收拾自己。
月生取出水桶到井边,打了半桶水上来,蹲下身子正要倒水出来洗手,却发现荡漾的水波里缓缓倒映出了一张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