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的?”麦穗接过,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幅卷轴,铺展开便是一幅水墨画。
墨迹落点,神来之笔,不是寻常人家能轻易得到的。
“这画我收着不合适。”麦穗将画轴卷好,装回盒子里。
“哪里不合适?”男人温雅含笑,“麦穗,我不懂画,这很有可能是幅赝品,拿来给你装饰客厅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知道一月前,这幅水墨画曾在慈善会拍出天价,麦穗可能真的会相信谢冯笙这套说辞。
可现在。
麦穗意味深长看向他:“你想让我挂在哪里呢?”
“都好。”谢冯笙一条胳膊搭在方向盘上,支起头,像是真的在思考,“比如挂在那幅油画旁边?”
麦穗无声点头,没说答应,也没说不赞成,将长盒放在了腿上。
“生日快乐。”男人将衣袖褶皱抚平,如是正色道。
他这话没加主语,麦穗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垂下眼:“你不提我都忘记了,谢谢。”
“所以这幅画是生日礼物?那我收得安心多了。”
“勉强算是吧。”
谢冯笙似是而非回答,发动车子驶上大道。
长宁的繁华,在她踏入这方土地的第一天就见识过。
阴雨连绵,风雪不断,工作日的上班时间,川流不息从未改变,永远塞的很满。
此行目的地在郊区,黑色奔驰自城市中心区向外开,随之相伴的车辆次第减少,到最后,竟只剩他们这一辆。
最后一段山路分岔口,一侧是高大挺拔的松柏银杏,蜿蜒向上,直通寺门。
而另一侧则栽种着苍翠云立的绿竹,枝叶凋敝,萧索肃穆,那是比高大树林更让人心生敬畏的存在。
路的尽头,寒山之上,是谢家祖宅京郊别苑。
宽阔大道平坦向上,两侧竹林萧瑟作响,笔直气派。
途径道道纯白栅栏,得以见到一座假山,被广阔池塘环绕,清澈澄明的水里,漂游着几尾锦鲤。
很难想象,这是设立在正门之前的景致。
麦穗第一次去往那里,曾向谢冯笙询问。为什么是假山,而不是更为常见的喷泉雕塑。
当时的他释然一笑,淡淡解释,“老爷子找大师算的。”
有山可靠,有水可依,对一个掌握长宁半壁江山的集团来说,是最好愿景。
老实说,正门之后的雕梁画栋,麦穗已经记不清了,她对那座百年老宅的印象,只剩下难以言说的沉重。
记忆抽丝剥茧,等她回过神,已能远远瞧见寒山寺的铜金牌匾,还有那历经风吹雨打,有些许褪色的深红大门。
“你真要陪我进去?”麦穗再次发问,“不要勉强。”
“不用担心有人会以此问责。”谢冯笙踩下刹车,将车速降缓,“在这之前,我来过两次。”
谢冯笙向来不喜在人前解开绷带显露伤口,麦穗没有多问,他就不会主动说。
停车处到寺门前有一段狭长台阶,共计九十九层。
青灰色石砖被积雪覆盖,麦穗略微慨叹:“这样的美景,马上就要被我们俩打破了。”
谢冯笙笑看着她:“每日正午,都会有小僧弥打开寺门,拿着扫把清扫台阶。”
“每天?”
“大概为了锻炼小僧弥的佛性吧。”
石阶陡峭,附着皑皑白雪更易打滑,麦穗临深履薄迈开步子,一阶一阶往上走。
可能源于心理暗示,上方的空气似乎更加清新,隐约能闻到一股异香。
麦穗调转身体,回眸去看来时的路。
视野内,蓝与白的分界线并非十分明显。
在这银装冰封之上,是一道由远及近、绵延不断的黑。
那是他们留下的痕迹。
麦穗思绪远飞,脚下也跟着一空。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伸出手,去拉范围内一切能够抓住的东西。
似有所感,在麦穗踩空前,谢冯笙早先一步,架上她的胳膊。
“谢谢。”麦穗后怕地道了声谢,脸也因此更加煞白。
“注意看路。”谢冯笙淡淡提醒,伸出的手一路向下,握住对方掌心。
麦穗不自在地抿唇,没挣脱束缚,反而配合着向上抬了抬小臂。
两人搀扶着一路走到寺门前,谢冯笙扣响铜金门环。
等待的间隙,麦穗小声嘀咕一句:“好香。”
“没记错的话,寺院里种了三四十株白梅。”
“难怪。”
伴着踩上雪地的咯吱声,一串窸窣脚步不断靠近,金属与木摩擦碰撞之后,深红寺门错开一道极窄缝隙。
来人年纪尚小,声音清脆:“方丈说了,今日闭门谢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