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甚至连贾珠都记不住的画面,允礽却始终小心翼翼地惦记着。
太子在意喜欢时,便连一丝一缕都慎之重之。
“我不想叫阿珠以为,自己是可有可无的人。不想叫阿珠觉得,你入宫是为了伺候孤。不想叫阿珠认定,将来总有一日,孤会将你抛弃。”
他刻意自称孤,叫贾珠清楚这份尊卑差别的同时,每一句话,却都与之相反,是要叫阿珠安心,放心。
哪怕说话时,太子还一边说,一边抽噎着。
可谁也不能说现在的他不够认真。
贾珠的眼睛湿漉漉得很,眼角的潮红是他掩盖不了的印记,他低垂着眉眼,软乎乎地说道:“……好哦。”
他又道,“阿珠会记得,的。”
到底最后一声哽咽,差点叫那个字眼说不出来。
贾珠从未想到,允礽想过这么多,这么复杂细微的情绪,甚至连贾珠自己都未必能意识到,他或许曾经有过这份卑微的心理。
允礽总算是将心里话说完,又叫阿珠知道了自己的想法,看着阿珠彻底不生气,不难过的时候,才丢开湿帕子,扯着贾珠的袖子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所以,阿珠晚上到底还陪不陪我睡嘛。”他撒娇着,拖长着声音道。
非常,非常锲而不舍的一只太子殿下啊!
贾珠手掌拍在了允礽的脑门上,没好气地说道:“睡,我今夜肯定将保成捆起来睡!”
允礽嘿嘿地笑起来。
可算是揭过,和好如初。
…
月色寂寥,雾蒙蒙的暧昧月光铺陈了一地,连屋檐都仿佛被这清冷的银白色所吞没,叫这寂静的宫宇都显得过分寒冷。
分明还是三月天,浮风叫人凉。
寝床上,两个被卷,正睡着两人。
其中一个安安静静,少年漂亮的眉眼甚是静谧,睡得非常安稳。另外一个,却是频频蹙眉,带着一分隐忍与难受。
他身上的被褥捆得紧,可是在一分一寸的挣扎里,他那有些异于常人的力气,就在此时显出了几分魄力。紧绷鼓胀的被面在太子沉闷的梦境里被不断破坏,直到一只胳膊真的挣脱了出来。
太子猛地惊醒。
这一夜的水月丝毫无法阻挡眼眸里的压抑,将将醒来的允礽情绪非常糟糕,他甚至有些分不清楚现实与虚妄,在意识到身旁有人时,他的下意识反应就是去摸枕头底下——
没有匕首。
允礽猛地僵住。
他缓缓地将手抽/出来,阴沉冰冷的视线落在身旁之人的脸上。
允礽仔细描绘着那人的眉眼,半晌,又将破裂的被褥抛开,撑起上半身靠近他,又低垂着头,轻轻嗅闻着气味。
阿珠不喜欢用香料,他的身上,并没有任何味道。
可允礽却好似是一只正在标记地盘的恶兽,慢吞吞的,一点一点的,闻了个遍,仿佛是在确认他的身份,又仿佛是在贪婪地汲取着某些暧昧的气息。
过了许久,允礽方才缓缓压下来。
压在了他的肩头。
试探着蹭了蹭阿珠冰凉的耳朵,又轻轻咬了咬,没下狠力气,似是不想叫阿珠不高兴。
……不高兴。
如同今天白日。
阿珠是在生气,阿珠也是在害怕。
白日里,允礽是故意发脾气吗?
是,也不是。
而最后那一番剖析……
自然也是真的。
每一字每一句,都算得上是太子的心里所念。
可他会在那时,那刻说出来,也是故意。
阿珠会先生气,然后再难过,为了允礽的话而高兴,最终……再心软。
阿珠明明都感觉到不对劲了,可在允礽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再多的防备都会被击垮,都会溃不成军。
七年相伴,岂能只有允礽被阿珠钻研得透透的?
在不经意间,阿珠的每一分、每一寸,也被无意识的允礽剖释着,一点一滴地掰碎了品尝。
眼泪也是一种武器。
允礽并不觉得哭泣是一桩丢脸的事,这把柔软的武器总是这般好用,这般……
他舔舐着阿珠的眼角,细嫩的皮肤被舔得发红,叫贾珠微微蹙眉,在梦中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锐利。
允礽躺了回去。
他没有重新盖上被褥,就着这有些奇怪的姿势,蜷缩在贾珠的身旁,眨眼间又睡着了。
翌日。
悠悠转醒的贾珠感觉到左边胳膊被难受,半睡半醒地睁开眼,却蓦地发现,太子正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压在他的身边睡着。
再看那床被子,已经被睡梦中的太子弄得七零八落,着实不能入眼。
贾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