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先生本是为了送贺礼而来,至于归期倒是没有要求,自然是应下,与贾珠一起到了林园。期间跟在他身后的小厮并无提出什么话来,料峭总算放下心来,又嘱咐人为他们送来茶水与点心。
贾珠有些迫不及待地问起了朔方先生在外的旅途。
从前先生每到一处,都会和贾珠提上几句,这一回也不例外。朔方先生既是为了游历出去,这几年多是在南方跑动,也见识了不少事情。
说完那些,他的谈性不减,“我往京城来时,又经过一回扬州,听闻林家有了个姑娘,就是身子有些弱。”
贾珠是知道姑母生了个女儿的,名黛玉。
“身子有些弱?”贾珠惊讶地问道,这却是他不知道的了。姑母给家中的来信,或许也没有说。
这园中就他们两人,朔方先生说话自然也放松了些。
“不必担心,此事对姑娘家的名誉不好,外头的人也不知太多。我一位故交是林家的大夫之一,是他在闲聊时无意与我提到。”故交是深知朔方先生的品性,而他会和贾珠说,乃是因为林家是贾家的姻亲。
贾珠蹙眉,大抵是姑母不想叫贾母担忧,这才瞒着。
而这事,也的确是不好说。
贾珠记下此事,又与朔方先生说上许久,问起了他现在落脚的地点。
朔方先生现在的主家,乃是北静王府。
北静王的祖上与贾府有故交,两府倒是有些往来,贾珠也是见过的。听闻朔方先生有了个好去处,贾珠心中总算安心。
不多时,秦少尚匆匆赶了回来,是时,朔方先生也起身告辞。
秦少尚看着那离去的中年男人,好奇地说道:“他是何人?我可少有看你笑得这般高兴。”
贾珠:“他是我儿时的先生,出去游历了几年,眼下在北静王府做事,今儿是替主家来送礼的。”
秦少尚“哦”了一声,没将注意力停留在这上头,而是兴冲冲地说道,“方才那琴箫合奏后,又有几位互相应和,老夫人知道了很是高兴,做主办了诗会。我知你是不爱凑热闹的,特来和你说一声,咱就在此歇歇,等晚些再出去。”
贾珠笑道:“你跟着我在这里,待会秦夫人见不到你,怕是要担心。”
秦少尚呵呵了一声,“我母亲见不到我才高兴呢,不然总是要担心我去给他们捣乱。”他坐下来,随手捏了一块糕点吃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说道,“家里头要给我议亲了。”
“怪不得。”贾珠淡淡地说道,“今儿来的人,也的确是多了点。”
这是老夫人的寿宴,但也是借此来相看人家。
秦少尚挠了挠头,叹气着说道,“可我不想成家。”他又捏了一块甜甜的糕点,“我大哥已经成婚了,有他在,怎么还这么赶着催我?”
贾珠不紧不慢地说道:“岁数到了,总是要的。”
秦少尚愤愤地说道:“你也十四岁了,那你家里头可有主意?”
贾珠大方地摇头,“你知道我身子骨不好,太医已经说过,我十八之前,不能考虑男女之事。”王夫人倒是年前提过一会,但是贾母似是另有考虑,并没有答应。
贾珠这特殊情况,秦少尚也说不出“羡慕”二字,只得继续埋头叹气吃糕点。
贾珠也掰了一块来吃,很甜,很软,也很喜欢。
他微眯着眼,含糊着说道:“你喜欢上哪家的姑娘了?”
“咳咳咳咳——”
秦少尚猛地被贾珠这话一激,糕点碎末卡在了喉咙里,发出了惊天劈地的咳嗽声。他胀红着脸,抓着茶杯拼命给自己灌,这才免去呛死的倒霉下场。
“你,你怎么知道?”秦少尚尴尬得声音都尖锐起来。
贾珠:“你半年前,对婚姻之事并不在意,怎半年后,就突然这么抗拒?”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因为嘴里吃着东西,声音更软了点,“我猜,你喜欢的姑娘家,可能身份有些低,或者太高,不在秦夫人考虑的结缔良缘范围内。”
成婚考虑的是门当户对,在此之上,才会考虑两情相悦。
如果喜欢的姑娘家正巧是门第相当的,那自然是好。可要是身份太高或者太低,便不一定是美事。
秦少尚垂头丧气地说道:“我是家中次子,又没什么能耐,怎能肖想她?”
那就是太高。
贾珠没问那是谁。
秦少尚也没说。
贾珠只是说道:“不努力一把,怎么知道?”
秦少尚看向他。
贾珠:“你的家世不错,人也长得周正,父母关系好,家里人丁也简单。问题在于你自己,若是你做出一番事业来,再去求娶,说不定还有机会。”
秦少尚咬牙,“我这文不成武不就的,如何做出一番事业?”
贾珠抿唇,“那就得看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