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当真是诧异得前来协办的政事堂书吏两眼溜圆,几乎以为天气太热贵人发了呓症。倒是狄仁杰的宰相气度委实非凡,虽然也被震得手指微微一颤,但依旧迅速平静下来,招手令书吏捧来了一张神都的舆图: “臣已经与政事堂的同僚议论过了,若要在神都收养孤儿,总得筹建房屋。只是洛阳勋贵辐辏,土地委实紧张……“ 这既是实话,也是虚话。神都的确权贵云集土地紧张,但再怎么捉襟见肘,又怎么可能挡得住政事堂宰相的手?狄仁杰特意以此开头,就是要试探公主的心意:如若只以孤儿为朝堂养望的跳板,那么在荒郊野岭随意画一块野地即可;若是认真要做一番事业,倒不妨在城门口挑几块平整后的好地——平整地面的成本也实在不小,贵人等闲还未必愿意。 果然,公主皱了皱眉,而后很快的开口: “陛下曾赏赐给我道政坊的八百亩地。” 狄仁杰……狄仁杰缓缓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什么?” 公主的眉毛皱得更紧了:“狄相公,莫非八百亩还不够么?我手上的土地多半在长安,而今实在是拿不出来了。” 狄仁杰只能伸手揉捏鼻梁,觉得太阳穴胀得发疼……道政坊!八百亩!——这已经不是什么够不够的问题了,道政坊可不是洛阳城中寻常的坊市,它毗邻北城,距皇宫禁苑不过数百步之遥,地理位置优越到不可思议,是洛阳实打实的权贵云集之地,真正的人上人集中区。这样权钱涌动的风水宝地,价格自然高到耸人听闻的地步。 ——这么说吧,武周朝高官的俸禄也算丰厚了,但要是皇帝不赏赐宅邸,仅凭狄仁杰的本身的身家底蕴,那就是掏光六个钱包再干个一十年的宰相,都别想能凑齐道政坊的首付。 所以这种东西是能随意挥霍的么? 狄仁杰的心态稍稍有那么一点绷不住了;他仔细打量了太平公主一样,而后悲哀的得出了结论——她搞不好还真是认真的…… 他一时间五味杂陈,想一想自家那占地不过两百余亩的宅院,颇有些被公主这毫无意识的炫富所刺伤的痛楚。但很快相公反应了过来,立刻意识到不对——即使金尊玉贵如太平公主,道政坊的土地也不是可以随意挥洒抛弃的东西,她能一口气拿出皇帝御赐的八百亩,绝对算是忍痛割肉下了血本。 但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血本? 狄公眯起了眼睛。 迟疑片刻后,他徐徐道:“公主慷慨解囊,八百亩地怎么会不够?只是土地毕竟是御赐,还是要考虑陛下的圣意。” “这不妨事。”公主立刻道:“我可以立刻奏报圣人。” 狄仁杰眨了眨眼。 ……喔,看来这么巨大的投入还真不是太平公主一时上头,多半还有皇帝的默许。 这母女俩在算计什么呢? 他不动声色:“圣人若能俯允,自然是最好的。臣听说公主还有意要让收留的孤儿读书识字,明理习文,真正是功德无量的好事。只是学问渊深,难以尽知,不知公主打算教授他们些什么呢?” “实在当不起‘教授’一字。”公主似乎极为谦虚,赶紧逊谢:“教化而育人,那是朝中贤臣才能做的经国大事,我一个幽居深宫的公主,哪里敢这样自大?只不过是怜悯这些孩子孤苦无依,让他学点一技之长,将来也好存身罢了。” 狄公随之点头附和,笑意殷殷神色温和,仿佛真正被公主的坦诚感动。但宰相的目光何等老辣,仅仅一扫便看出了底细:太平公主这样冠冕堂皇恳切谦逊的应对,背后决计有高人指点——从这个口气来看,搞不好还是皇帝心腹女官亲自拟定的草稿。 所以更可疑了! 于是狄仁杰微笑:“公主太过谦了。公主慈心,何人可以比拟?其余大臣不敢论,如臣等庸碌之辈,也只是战战兢兢照例供职,不辜负陛下的俸禄而已。不过臣于经术典籍还颇有一点浅见,不知将来开设学堂之时,能否附骥沾一沾光,也见识见识这有教无类的盛事呢?” 无论皇帝与亲女儿在谋算什么,只要有他这个宰相随侍左右,那任何手段都决逃不过狄公的法眼。 当然,公主或许会顾左右而言他巧言推辞,但对于磨砺数十年的重臣来说,套路一个深闺公主当真比吃饭喝水更加轻松;除非公主迫不得已请出她亲妈,否则狄仁杰以老欺小不讲武德,必定能从年青不懂事的太平口中挖出消息来! 然而大大出乎意料,公主竟尔欣然点头: “正要请相公指教呢!” 说罢,她双手一拍,身后侍女恭敬上前,捧来了一本薄薄的册子: 《算经十书》 狄仁杰抬手翻看,随即放回:初唐讲求武事,渐渐留意到算数在军旅中的重大应用,因而太宗曾特意下
66. 太平公主 心怀苍生(2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