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比端阳想象的更容易说出口。
秦异皱了皱眉,强扯出一个笑,这样就能当只是夫妻间的普通玩笑,“别说气话。”
“就这几天吧,正好开春,讨个好彩头……”端阳自说自话,完全没理秦异。
秦异一掌拍在案上,面色难看。
端阳一愣,继续说:“这是你继位第一次选妃,不容有失。我没有经验,不如交给母后吧,我也好学学。老人的眼光肯定好一些,也不违孝道……”
她倒是虚心受教、甘愿退居二位。第一次?听她的意思,还会有三次四次?真是个大方得体的好王后。
秦异在前朝已经焦头烂额,现在她也要逼他。她难道也不懂吗?
“随你吧!”秦异心中郁结,没什么好说的,说完就甩袖走了,留端阳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兰池宫。
端阳重新拿起绣样,针从鱼眼睛处扎进去,感觉到了鱼的疼痛,吩咐道:“去告诉太后吧。”
华太后行事雷厉风行,得知此事全权交给她,立马开始着手准备。
将将开春,各家将自家女子的名字、年龄、户籍上报,由宗正寺核验、画像呈递上来,再经过太后、王上、王后初步筛选,确定最后选阅的名单。
端阳一幅画像也没有看,也没有如她之前说的跟着华太后料理学习。她亲自去接了阴曼进宫,就一直呆在兰池宫照顾。
小孩儿虽然连话也不会说,却是分得清母亲的。一离开熟悉的环境,阴曼白天晚上哭个不停,谁抱也没用。
小孩娇弱,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两三天就把嗓子哭哑了,接着又是发热,整日耷拉着脑袋,什么也吃不进去,瘦了不止一圈。
端阳是白天抱着哄,晚上拍着睡,听她哭比自己哭还心疼,见她不吃自己也吃不下。
一群人没日没夜地围着小阴曼转,总算是把病给养好了。经过这么一遭,阴曼大概也习惯宫里了,开始有些笑脸。
阳春时节,出了点太阳。端阳趁着好日头,带着阴曼出去晒晒太阳。
阴曼躺在她的月亮小床里,端阳就坐在一边慢慢摇。摇着摇着,端阳就睡着了。
春天里的风很舒服,带着一点太阳的暖气,又不过分热。早莺争树,燕子啄泥,此起彼伏有婉转鸟啼。
莺燕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嘈,端阳从瞌睡中醒来,放眼一看,柳树依依中走来一群穿红着绿的少女,笑声清脆。
“那些就是今年进宫的美人吗?”端阳低声问。
美人并不是特定的位份,世妇以下皆可称美人。刚进宫的女子没有头衔,要等王上给她们选定,一般侍寝后封作女御,所以暂时只能这么称呼。当然,也有人做一辈子的美人。
旁边的姑姑回答道:“王后记糊涂了,选秀在明天呢。”
经人一提,端阳才想起来,华太后早几天定了明日在静宜宫选看。按礼,王后也要到场。
看样子,她们才是十六七吧。真好,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明日再盛装一扮,更叫人看了赏心悦目。
“是我糊涂了,”端阳发了一点汗,抱起阴曼回了兰池宫,“我有些不舒服,回去吧。”
隔日,华太后坐在静宜宫,等了半刻,只见端阳的侍女前来告罪,说王后今天身体不适,不能来了。
端阳不是忙着照顾秦弄的女儿,就是身体不好,可以说从头到尾没有帮什么忙,甚至于一些本来应该王后主持的后宫之事,也要华太后裁夺。不过这正合华太后意。
然而合意不表示满意,华太后虽乐得大权在握,心底还是对端阳这样连面都不露有些不悦的。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十分慈祥地在众人面前说:“王后一直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吧。王上呢,怎么说?”
“王上还在垣微殿主持辩会,说无暇过来,一切由太后定夺,”怀衿十分机灵地贴到华太后耳边回答,“不过有一位蒲姬,王上看了画像很喜欢,希望太后多加留意。”
秦王欲在关中修渠,发布榜文:天下凡有才能者,皆可入秦。秦王也十分看重此事,亲自在垣微殿主持辩会,测各位先生的才华。
修渠哪有那么容易,以为找几个刀笔吏,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成了?华太后并不看好此事,不过看他刚继位难得有这份热情,不想给他泼冷水。
年轻人总是喜欢凭喜好行事,他不来也好,免得该选进宫的他不喜欢,她钟意的他又不爱。
一如他要的蒲姬。
华太后额外多看了一眼这个蒲姬,出生一般,容貌也算不上出众,不知秦异喜欢她哪一点。
最后这次选妃,留下的居多,离开的大凡是家世单薄的,唯有一个秦异指名道姓的蒲姬例外。
夜里,端阳看到最后的名册,密密麻麻罗列了五六折,约莫有四十人。
怀衿说:“这些美人现在都住在一处,太后已经给她们安排了住所,请王后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