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羡玉松开他的衣袖,差点就要一把将他推开,拎着裙往家里跑,和一家人收拾了行李,赶紧换个新的地方过活……
晚了,只怕来不及了。
她哪里只惹了那孙三,还惹上尊名副其实的大佛,要是被人在雍王面前戳穿了她的谎话,十八路天神下凡了也难救她……
孙吉察觉到她不安,想去扶她的肩,忐忑道:“怎么?我说错话了吗?”
梁羡玉打了个寒战,刚好与他手错开,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没,没什么。我是与那孙三有过节,虞侯如何知道?”
孙吉唇角抿成条直线,思绪回到昨天早上。
一大早,他家大门被双毫不客气的厚掌拍开,他一身蛮力的小叔孙三沉了张脸走进来,开口就说自家房子被人骗着卖了,要他把房子替叔父找回,还命他找人把留在东京城里的女骗子投到开封府的大牢里,入牢先打三十杀威棒,狠狠治死她,替自己出口恶气!
孙吉母亲周氏起来迎接,正将叔叔孙三请到椅子边上,见他说得不像话,要自己家里人帮他为虎作伥还理直气壮的,使唤打手一样,看了眼孙吉,见他不耐烦地转开脸瞧檐下的燕子窝,悄叹口气,叫他给叔叔去厨下催茶去。
孙吉连正眼都不瞧孙三一眼,随便应了,转身就去了厨下。
等他带斟茶的侍女回来,侍女上茶间,他听见了孙三口里正咒骂着那女骗子,“下作的娼妇,不知亲爹谁是正主的玩意儿,敢惹到爷爷头上来,不教训死了她,我跟着她姓梁!梁羡玉,她不该羡玉,该羡石头不会说话,都学她那样长舌鼓噪,全天下女的早让人杀干净了!”
听是梁羡玉,孙吉脸一瞬沉了下来,“孙三,你别不识好歹,要喷粪去外面,别在我阿娘面前摆丑态!”
孙三一听,将茶杯砸在桌上,斜挑着眼看周氏,揣起手道:“嫂嫂,侄儿偏帮外人,你怎么说?你要是都不管,我这个做叔叔的,以后可不敢再踏进你们家门槛了。”
周氏赶紧叫侍女重新整治茶具,换了新的一杯,边笑道:“叔叔说的什么话?吉儿他年纪小,不懂礼数。家里人若真受欺负了,他这个做侄儿的,能不帮着自己的亲叔叔吗?”她扭过头,叫了声孙吉,“快给你叔叔赔个不是。”
孙吉铁青了张脸,渐渐眼也瞪大了,手也捏紧了,可自己阿娘坚持,他只能不情不愿地吐出“是侄儿的不是”。
这烂泥一样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他收拾一回,要他折寿十年也愿意!
要不是看在走了的祖婆面上,阿娘何至于这样委屈忍耐?
祖婆并非爹爹生母,嫁入他们孙家时,也是因为爹爹年纪轻轻没了阿母,当时尚在备考乡贡的祖公为了多个人照顾爹爹才娶的新妇。祖婆出身贫寒,有了这一份依靠,就全心全意地照顾起祖公和爹爹来,久而久之,与祖公慢慢互通了心意。
好景不长,一天夜里祖公不慎喝醉酒栽倒在池子里,生生被水淹死了。爹爹年幼,家里产业被那些族人偷的偷,抢的抢,剩下的连个七八岁的孩子也养不活。祖婆咬牙,带爹爹改嫁了户人家。
为了不让爹爹改姓,她特意寻的姓孙的鳏夫,是西街卖生肉的屠夫。与那孙屠夫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便夭折了,第二个便是孙三。孙屠夫原来被算命先生卜出过没孩子传宗接代,打死不信,那几年不得不信了,便对爹爹十分殷切,衣食都愿意供给。等到了孙三出世,他便把爹爹赶了出去。爹爹靠着祖婆偷偷接济,自己勤学苦练,才中了武举,入营当兵。
几年前爹爹也死了,营里同僚都来参礼,从小和爹爹不对付的孙三也来了。他捏了个名头卷走了这些军营同僚给阿娘送来置办丧礼的钱,大摇大摆地出了门,好几年不上家里来。
可他是祖婆唯一亲儿,祖婆对爹爹的大恩大德,家里没办法将孙三拒之门外,不仅如此,还要好茶好饭伺候着。
孙三自然也看得明白这些,往后一仰,倒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道:“哼。你是也好,不是也行,这事尽快给我办了。我家房子都没有了,和浑家就在你们家里住下,什么时候办好了,什么时候拿回我们的房子,再谈回去的事!”
这下连周氏脸色都变了,她没想到这个无赖叔叔打的这个算盘,笑意快要匀不出了,“叔叔这说的什么话?不用你说,他自然尽心办的。家里地方小,不大方便,恐委屈了叔叔一家人。不如我给你们在原来地方租间屋子,先住着可好?”
孙三瞄了眼孙吉,道:“不,我就要住你们家!嫂嫂,你可得大方些,我吃不惯清淡小菜,每天荤肉要两斤,不拘牛羊猪就是了……”
周氏好言劝了许久,他才松口道:“既然嫂嫂不怕辛苦,愿意每日做了菜送去,本来我也就该和浑家忍着委屈些了。不过我还想,这样还不如就租你们这里的房子,我就近每日……不对,每餐来吃。我家反正身无分文了,要靠嫂嫂一家人接济,嫂嫂可千万别嫌弃。”
其实他从衙门里拿回了去掉赔款、罚金后的七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