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礼,太学外舍的学子。他的阿父是个平平无奇的小京官,从七品上的尚书都事,若是前些年,学府没能改革的时候,他阿耶怕是要废莫大功夫才能把他塞进这天下读书人都向往的学府,好在,今上改革数年,不再以官职品阶收录学子,划分内中外三舍出来,照例依才学选拔进学。
若说这太学府哪哪都好,有学识渊博的经学博士精心教导,又有和善亲切的同窗好友一同进学,当称的是人杰地灵的读书圣地,唯独一点让人接受不得。
他进学时间也不过半年光景,行事大胆是出了名的,唯独被太学食堂吓的退避三舍,连被人提及一句都会面涨气喘的,当初都说食堂是个虎豺之地,他偏惯不信这个邪,非得闯上一闯,进来之后,虽说吃食清淡了些,倒也没什么难以下口的,偏偏遇着了史密斯横空出世的炙烤牛排,成功吓出了心理阴影。
别的食堂是清淡不可入口,可谁知道太学食堂的真正恐怖已然达到了不能入口的地步。
偏惯今日苏策讲座一事传出,学子人数激增,他今日方得了消息,忙着占位,一时也忘了带钱袋子出来,摸着扁平的肚子有些认命的往食堂走。
周遭的同窗好友认了他,招呼着他往定好一家食肆酒楼吃宴去,奈何身无袋在,只得拒绝,那好友像是早早的就会知晓答案也不再纠缠,只闲聊了一会儿便称手告辞了。
能在太学府里就读的学子哪一个不是家境殷实的,多是些长辈在朝为官,家人心疼的紧,哪能让人在食堂受着这苦楚,多是发放些银钱让家中子弟寻食肆买食去,亦或是吃不惯外头饭的,每顿饭食都由家中亲自送来,更别提在食堂凑合一说了。
而周思礼家中人口却是不少,光是凭着他阿父的俸禄压根养不起一家老小,好在周母持家有方,弄了几个店面也能挣来不少银钱,因此,平日里虽说在纸张上头花费颇大,但还能分出一点来去食肆尝个鲜,偏偏今日不巧的很,钱袋子一急忘在家中不说,就连周母也领着家中老小出城上香去了。
酋时三刻,周思礼托着不情愿的身子步步朝着食堂前进,面上难掩抑郁。
仿佛去的不是食堂,是什么人间炼狱之地一般!
若说两个月之前换了新庖厨,他是叫的最欢的一个,满心期盼来个手艺惊人的大厨子,甚至都已经盘算着自己省下来的银钱能买不少诗词孤本来,欢喜的很,若说期望有多大,失望有多深,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那位号称藩外名厨的史密斯师傅还是由皇宫御赐进来的,他那一手做的炭烤牛排,爆炒鹅肝等等佳肴,非但没有引人盛况,却是成功吓退了不少学子,其中一位学子尝了一口血未净的牛排回去就是高烧三日大病不起。
这场一出,多是想念前头被开的庖厨来,起码人家做的还能吃不是,这位大厨做的就是毒药啊!
只能自个安慰自己,今好在还有朝中要员在食堂用食,应当不会那般难吃了罢,不,不,能入口就行了,默默在心里鼓气。
偏偏搁到食堂的大道上头,还遇着不少朝中任要职的大人结伴而行,还一通有说有笑,他离的不远倒也能听见一些。
“哎,哎,乔大人,等会儿到了食堂,你可得让着我些。”
那位官员他还是认得的,是在任大理寺卿的乔大人,光他的讲座就已经人满为患。
那大人揽着乔父的肩坎显得极为热络,遇着对方的冷脸也不气,倒是一个劲的黏上去,为的就是先一步吃上食堂的暮食。
乔父显然起了什么幺蛾子,原本板着的脸不知说了些什么笑得合不拢嘴,那大人只苦了一会儿,便咬牙叹了口气,“吐槽”了一句:“老乔头,你也忒精了。”
“客气,客气。”乔父伸出手划拉几下满是得意春风的态。
一行人哗啦啦的跟在后头,各个神情雀跃的直奔食堂而去。
周思礼在旁边看的是目瞪口呆,什么时候人见人厌的食堂这般受人欢迎了,莫非是新来了个庖厨师傅,导致短时间内食堂起复了?
脑子里刚闪过这一想法,忽然想起自己几个时辰前碰着的一个女郎,瞅着眼生的很,莫不是她就是新来的庖厨?那想来正午那一餐,想来就是这位女郎的手笔,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官员前来食堂用食,越发觉着自己寻对了思路,正准备跨步往前揭晓答案。
后头跟脚就超来一人,行进速度极快,偏偏身形极为显眼,让他一眼就认出这人是谁。
谢珩之的名头可不是只在盛京流传,若说哪里粉头最多,那可数太学第一,还没打声招呼呢,人就已经急匆匆的进了食堂大门。
这下可好,前头大员开路,今有楷模上先,自己不去可不成,一时间心下饱满期许,抬脚就直奔食堂而去。
步入食堂,四下一瞄,倒也和寻常没什么不同,唯独不同是在前头搬了大件桌案横空摆在灶台前头,只有一名巧笑嫣然的年轻娘子站在那里,连同几个排队的官员一同说笑,显然就是自己碰着的陌生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