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一时分不清这人究竟是在夸自己还是骂自己。 但紧接着,金不换那颗脑袋便凑了上来:“不过刚才你说的第二个办法,我觉得还可以再改进改进,你看……这边,这样,到时再这样……” 周满只听片刻,眼中已放出异彩:“这样改更好!” 唯有王恕,欲言又止:“我觉得……” 可他才刚开口,周满、金不换二人已齐齐回头,同时对他道:“不,你不觉得,你没有意见。” 王恕:“……” 看看两人毋庸置疑的眼神,未出口的话,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一场关于“歪门邪道”的密谋就这样开始了,三个人关在屋里,接连六七天没有出来。 旁人对这细节倒没怎么留神。 只有当日眼睁睁看着三人一块儿进屋的余秀英,在某日经过看见那扇始终关闭的房门时,忍不住摇头嘀咕:“虽然三个人,但六七天,是不是也太久了一点……” 周满等三人自是不知道他们又引起了怎样的误会,只全心准备着剑台春试。 学宫中其他人,当然也不例外。 重开剑台春试的消息传出已久,越接近一月底,学宫附近到来的修士便越多,剑门关范围内,时不时能看见山林间划过的法宝毫光,看见修士们往来的身影。 春试还未开始,但气氛已渐渐热了。 唯独建在半山腰上的避芳尘,依旧清静。 外面虽是隆冬时节,万木萧条,可这一座雅致的庭院内,竟遍植牡丹,株株皆是来自神都的异种,已经有不少冒出了花苞。 水榭帘中,正有一人临案作画。 只是那宣纸压在白玉镇纸下面,一只手提着笔,笔尖所蘸的丹青都快干了,也始终未见其落墨。 宋兰真掀开竹帘进来,只看得一眼,便轻叹道:“搁笔吧,别画了,你心不静。” 王命手指发紧,闭了闭眼:“他快来了,我怎能心静?” 手中画笔,终究还是重重搁下了。 他隐忍且自嘲:“自小,是他长我幼,他强我弱,王氏修火,他十岁便能使灵火认主,而我还会被自己施展的控火之术烧伤。好不容易学得丹青之术,以为自己能胜一筹,可竟也不入父亲法眼。他为突破大乘以达天人之境,已闭关近二十年,不问世事,可为了能使他参加春试,竟不惜破关而出,出手救他……” 无须言明,宋兰真自然知道他话中这个“他”字指的是谁,但闻言也只能沉默。 王命却看向她:“可你与我不同。你天赋很高,智计卓绝,从来远胜你兄长。将来他为家主,你不会有半分不甘吗?” 宋兰真便道:“我与你不同,可宋氏也与王氏不同。我与他相依为命长大,正因我二人齐心,才免了宋氏有分裂之险。” 前阵他们有过争吵龃龉,但过后不久宋元夜便主动来认和道歉,可知他有一时的仁懦任性,可心终究是向着她、向着宋氏的。 宋兰真淡淡笑道:“父亲临终遗命,要我匡扶宋氏,只要宋氏能好,家主是谁,又何须在意?” 她眉目沉静、喜怒不形,在如今的三大世家年轻一辈中,已经是独出一枝的存在。 可这一刻,王命想起的竟是多年前,山巅的那个清晨。 那时,宋氏家主宋化极尚未陨落,十岁到的宋兰真还是个小姑娘,而自己是王氏天赋平平的二公子,因为总不能与兄长一般很快学会控火之术,垂头丧气逃出来,正好与宋兰真在街市上遇见。 她带着同伴,要去群山的高处看一朵兰花。 那是她不久前从山下经过时发现的,今夜正该是花期。 她远远看见他,遥遥向他招手,问他要不要同去。 王命实在不愿回去学法术,便随了他们一道前去。 可没想到,那座山好高好高。 大家爬了很久,也没有见到顶,到得夜里,寒风萧瑟,往上甚至还有风雪,许多人都疲惫了,露怯了,放弃了。 为看一朵兰花,实在不值得如此费力。 就连他和宋元夜,都喘着气在半道停下。 只有宋兰真,抬头看看高处的风雪,一意继续朝着上方去,眼神里竟是坚定与向往:“我看见了它,便是与它有了约定。它便是我,我便是它。那里有我的名字!” 那一刻,王命说不清自己被什么触动了。 总之,在良久的怔忡后,他咬紧牙关,奋力跟在了她身后。 不知到得多久,终于到得山巅。 那岩峰乱石中,竟真的有一株春兰,扎根坚冰,花苞莹白,月色下宛如酣睡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