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以前只知你是泥菩萨,倒不知你什么时候还是活菩萨了。”
说完就抄着剑走了。
后来听人说起,进炼丹房出来的第一天,那位炼丹师脸上的倨傲便消失不见了,只常常看着王恕走神,对着泥盘街那些低矮的瓦檐和常常沾着污泥的街面,也不再抱怨半句。
今天清晨第一线天光照在屋檐时,最后一炉丹药也炼制成功。
王恕靠在墙边的椅子里,累得睡着了。
那炼丹师看见,蹑手蹑脚地朝他走过去。
周满正好过来查看炼丹的情况,见着这一幕,下意识以为此人心中仍然不满,是要趁机对泥菩萨不利,拇指立时抵在了剑锷上。
可没想到,那名炼丹师只是上前捡起王恕落在地上的一株寄雪草,轻轻放回了桌上,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怕吵醒了他似的。
只是王恕浅眠,还是醒了。
他似乎对自己竟然睡着,感到几分歉意,笑着同那炼丹师说了几句话。
对方很快便自自己袖中取出几页纸来,打开来向王恕请教。
这老头儿分明已是满头白发,可对着王恕时,却是微微倾身向前,宛若学生听课般,生怕错过他说的每一个字。
那时,丹炉里还燃着少许未灭尽的火焰,王恕那张清隽的面容在火光照耀下显得异常平和。
周满站在门旁看了半晌,心中却不知为何,升起几缕飘忽的惆怅。
她将拇指从剑锷上移开,终究没看太久,干脆从楼中出来,往泥盘街口来接人。
此刻妙欢喜见她神情有异,不由问:“难道情况不好?”
其余人也都投来关切的目光。
周满回神,寂然半晌,却轻轻道一声:“好不好,我也讲不清。”
众人闻言,不免奇怪,刚待要问。
但话到此处时,街尾那栋二层小楼已经在望,王恕正好与余善说着话走出来。
众人抬头一看,全都愣住了。
若说周满相比一个月前,几乎毫无变化;那么眼前的王恕,比起一个月前,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天光点其眸,清风振其衣。
便似玉树临阶前,浑然谪仙立凡尘。
若非他眉眼五官如旧,众人几乎都不敢认这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病秧子”“门外剑”。
直到这时,妙欢喜才明白,周满方才为何会有那样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她下意识皱了眉头,反应与当初的周满如出一辙。
只是这一个月来,周满早习惯王恕的变化了。
她神色如常走上前去:“客人都登门到访了,他一个主人家,该不会该躺在楼上睡大觉吧?”
王恕一笑,还未回答,金不换不满的声音便从门内传来:“周满,这些日我是清闲了些,可你也不必逢着机会便来诋毁我名声呀。”
众人心中皆想:你的名声早一片狼藉,还用人来诋毁?
话音落时,金不换人已经出来。
倒和周满一样,变化不太大,看着仍跟那富贵闲人、纨绔子弟撕的,一身与这条泥盘街格格不入的华贵衣袍,洒金川扇在手,一派说装不装说不装又有那么点装的倜傥风流。
他摆手请众人进门,只道:“这种时候还敢应邀前来,诸位当真是胆气豪壮、义字当头啊,请进、请进。”
李谱与周光还没反应过来,依旧直愣愣盯着王恕看。
余秀英却是素知金不换秉性,立刻警惕道:“可别戴什么高帽,捧也没用。我可不是来帮你助阵的,哼,不过是难得见你倒霉,专程来瞧瞧你现在混得有多惨罢了!”
霍追也笑道:“我们虽没觉得自己那日有什么襄助的地方,但说要设宴,不要钱的饭谁不喜欢呢?你金不换最好准备了什么美酒佳肴、山珍海味,可别让咱们白跑一趟。”
若换了往日,金不换怎么也得出言还击两句。
可事实上,今日来的,除一个周光可能的确不太清楚状况外,余下的几个谁不是心知肚明:不管他们背后的宗门如何,他们本人来到这里,就是对陈家与金不换之争的表态。想听金不换倒霉,坊市间多的是传言;要吃山珍海味,付点灵石便有。若非心头有个“义”字,谁真来趟这浑水?
是以此刻,他笑了一笑,并不反驳。
众人心里各揣着心思,被他引入前厅。只是进得门来一看,正中那一张长桌上,别说什么美酒佳肴、山珍海味了,就是连一杯茶水都没准备!
霍追叹了口气:“就算要拉我们下水,也不该如此敷衍吧?说了要设宴答谢,你连菜都不准备一桌吗?”
金不换却向已站到角落里的周满、王恕看了一眼。
二人皆轻轻向他点头。
于是他一笑,知道他们已经忙完了他们能忙的,现在这种跟人打交道当奸商的时候,该轮到自己上了。
在众人的困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