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这小小一枚丹药所能撬动的东西,或许远远超出你我预料……”
前世她继承武皇遗志,在岱岳玉皇顶上开了属于自己的道场,天下无数修士不远万里前来,投到她门下,凭什么?
凭的是她周满经历够惨、运气够好吗?
不,凭的是她握有武皇所留的十二道金简,传万法于天下,赚够了人心!
有的话不必说得太明白,聪明人自然能听懂。
周满望着金不换:“我与菩萨实只算外人,此间的事要如何料理,自然是得你说了才算。先行隐忍,伺机而动,不算坏办法;但你若愿逆势而起,反戈一击,我等也甘为你当一回马前之卒,与你同进同退。”
王恕在旁边点头。
金不换目光在他二人身上逡巡一圈,瞅了好半晌,终于没忍住,唇角微弯,露出这几日来的第一次笑。
他似是觉得头疼:“拆世家绝密的丹方,卖世家独霸的丹药……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周满不仅自己胆大包天,还把这尊泥菩萨也带坏了呢?”
周满于是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便一扬眉,笑问:“那这票,你干是不干?”
金不换一声叹:“干当然得干。”
只是他思索片刻,眸间明光又渐渐隐没,变得暗昧,只慢慢道:“不过此事不小,或许得讲讲方法。”
他们现在固然已经得罪了世家,但目前还只有宋氏,是以没必要把春雨丹这件事搞得太大,须得稍加控制,使他们不至于树敌太多。
众人关起门来,仔细商议了半天。
仓库中有不少积压的药材,原本是要供货给各大药铺、丹堂,现在却是正好派上用场。只不过仓库里积压的药材繁多,到底要用到那些,又到底缺少哪些,却都是需要看春雨丹的丹方究竟都需要什么药。
也就是说,这件事前期的关键,全在泥菩萨一人身上。
这一点,王恕自然也清楚。
虽然无论周满还是金不换,都没问过他这丹方何时才能拆出,可他离开议事厅,回到病梅馆,便进了自己房中,一连好几日,除了有时取用一些药材偶尔到前堂药柜转一圈之外,竟是完全闭门不出。
一命先生见了,也根本不管。
时日既已无多,若还不能痛痛快快、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来这世上走一遭,又有什么意思呢?
在这种无人干扰的情况下,又不是为周满写剑谱那样的难事,王恕自然心无旁骛,丹方拆解进展极快。
只是当他试出所需的最后一味药材,将那药材的名字写在纸上之后,却忽然怔住了——
寄雪草。
*
“寄雪草?”次日清晨,周满与金不换来到王恕屋内,接了他递过来的丹方细看,却还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这味药有何不妥之处?”
王恕只能用尽量简短的语言同他们解释:“此药乃是春雨丹丹方中,必不可少的一味药,性寒,用以压制赤鲑胆与玄檀皮两味药的烈性。寻常药草不过春荣秋枯,寄雪草却是三十载方能一荣,仅三日便枯,且只生长在极寒之地,仅凉州祁连山顶与西蜀的大雪山上才有。但凉州近些年来物候殊异,祁连山顶不再是终年大雪覆盖,寄雪草早已绝迹,六十年未长。”
周满道:“祁连山没有,不还有大雪山吗?且此山正在蜀州。”
王恕看她一眼,张了张口,却又寂然无言。
周满于是有了不妙的预感。
旁边的金不换慢慢放下那张丹方,脸上的神情,竟与王恕有些相似,带了几分沉闷的压抑:“大雪山乃是西蜀诸山之巅,寄雪草自然还在生长。但此地所出产的所有药材,都由三大世家联手控制,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流出——包括寄雪草。”
周满闻言,眼皮终于跳了一下。
屋内忽然陷入了一片近乎死寂的安静。
过了许久,王恕才慢慢道:“怪我考虑不周。春雨丹既有如此珍贵,人人都想得到,又岂会没有前人千方百计研究过丹方?可三大世家,还是能牢牢把持住此丹的来源。不是丹方真的难到无人能拆,而是除了他们,没人能拿到最关键的这一味药……”
若无寄雪草,这丹方不过就是一张废纸!
众人原本商议的所有计划,都将付之东流。
他神情间少见地流露出几分躁意,闭了眼用手指压住自己眉心,似乎想将心中扰动的情绪压下。
周满不由看向他,轻而易举便瞧见他眼睑下浮着一圈淡淡的青黑,衣衫上更是沾满了混杂的药气,更不用说早在刚才进门时,她就已经发现这屋内一片凌乱、 满地狼藉——
为这一纸丹方,眼前之人到底几天不曾合眼呢?
心头慢慢有一股极深的情绪淌上来,周满忽然唤他一声:“菩萨。”
王恕仿佛没听见,仍道:“我早该想到的……”
周满不听,径直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