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地开了口:“都说了不要看我的脸。”
他的指尖堪堪地停在她的眼前,然后蜷缩了一下,慢慢收了回去。
他抱住自己的膝盖,眉梢间绕着几分原生的忧郁,几秒后,他才小心翼翼地问:“你说,黄泉之国是亡者的国度,那么……你是已经死了吗?”
她安静了一会,才平静地说:“身为人类的我已经死了,大概有一千年了吧……”
“一千年……”他呢喃着这个数字,似乎在回想什么:“可是,你看上去那么年轻,你是怎么死的?”
闻言,她苍白地张了张嘴。
但是,她最终只是用平淡的口吻说:“因为做错了事,所以,受到了惩罚。”
“什么过错需要以死谢罪呢?”他问她:“你杀了人吗?”
“……没有。”
他无害的目光静止着,落在她柔软纤细的肩颈线条上:“那与你所说的,对我做过的、过分的事有关吗?”
“……”
没有得到相应的答案,但是,她的沉默仿佛已经是一种回答。
他看着她,没有再追问,而是将视线轻轻笼罩着她支离破碎的影子。
抗拒与回避并没有让她呈现出僵硬或紧绷的姿态,相反,她垂头蜷缩的样子低怜,从俯瞰的角度望过去,她隐藏在黑发下的眼睫一览无余,根根分明,像一只被大雨打湿的鸟。
很快,他用略带迟疑和愧疚的声音说:“你受了很严重的伤,对不起,但是我的力量与你现在的互斥,无法为你治愈。”
“为什么要道歉呢?”与之前张牙舞爪的姿态相比,她现在发出的声音可以说是那么温柔且善解人意,几乎很难让他再联想到白天所见的怨鬼:“我已经堕为妖鬼,你歼灭我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说:“反正现在还不会魂飞魄散,我只是需要休息,积攒一些力气再去黄泉之国,请你不要再管我了,等到我有力气后,我就会离开这里。”
闻言,少年垂眸,一簇一簇的羽睫翕合,流动的夜色渡及他的半边脸,他的眉梢上好似晕着一种圣洁的白:“你所说的黄泉之国,在哪里?你可以一个人去到那里吗?”
“……应该可以。”她不确认地说。
“有人会在那里等我,我想我可以找到他的。”
“你说的那个人是叫八岐大蛇吗?”他淡淡地问。
“嗯,你竟然知道。”她说。
“因为你昏迷时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他平静地说。
明日朝微动眼珠,将目光轻轻落在他身上。
他这会没有看她,视线不知道落在屋内的哪个角落,但是他的侧脸被夜色里黯淡的光烘托着,没什么表情,只有颤抖的睫毛像蝴蝶不安时迟迟不愿落下花枝而扇动的翅膀:“这个名字,听上去并不像人类。”
明日朝却是轻轻问他:“你不认识八岐大蛇吗?”
“我应该认识他吗?”他转过头来,一种审视的目光无悲无喜地耷拉而下。
“……他也是和你一样的神明。”明日朝这么简短地介绍了一句,心中却奇怪地升起了一丝难以忽略的违和感。
须佐之男对此好像没有多大的兴趣,他只是道:“但我对他和你都没有任何印象。”
那样的声音很冷静,也很笃定,与其说是一种陈述,不如说是某种近乎冷酷的宣判。
这样说完后,他瞳孔微动,突然撑住地板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望向遥远的天际。
屋外的风声渐大,远方送来春天缭绕的花香。
星光游移,夜色越来越深,最黑暗的黎明也越来越近。
他背对着她,像是察觉到什么不祥的征兆一样,轻轻蹙起了细长的眉。
很快,他就阖上门走了出去,也没有留下任何一句告别的话。
明日朝听着属于他的动静越来越远,到最后夜色归于原始的寂静,终于才寂寂地垂下眸子去。
可是,有微亮的光芒像萤火一般在屋内闪闪烁烁,她感觉到有某种细微的视线轻轻地落在她身上。
她抬眼,看见小猫大小的小家伙正蹲在她面前歪头瞅着她。
与须佐之男如出一辙的神纹遍布它的额心,它有金色的绒毛,还有一双极其像他的眼睛。
“……啊。”她忍不住发出恍惚的声音:“他忘记把你也带走了。”
言毕,她的眼睫颤动两下,又自言自语道:“……腿好短,看着好呆,你感觉不太聪明的样子。”
它明显听得懂她的话,立马哼唧一声,撇着小嘴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想要跳出木格子窗去,但因为脑袋太大,一时卡在了窗口,徒留下两只小短腿耷拉在窗沿上使劲地扑腾。
明日朝一时语噎,无奈之际只得努力撑起身子来,踉踉跄跄地走过去,想要帮它跳出去。
但是还没开始动作,它已经在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