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时,最好的办法不是自证,而是让质疑人举证,八岐大蛇贵为神明,但是对人类的了解倒是比她想象的深,明日朝一时间确实哑口无言。
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死的,这个认知也是基于“我死了”这个事实,死前的情景怎么都无法回想起来,但这是否真的与八岐大蛇有关,他若不愿意告诉她,她也并没有实质的证据。
她只是冥冥之中这么觉得,或许也是出于一种奇怪的直觉,明日朝对他说:“你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会吞噬人类记忆的蛇吗?”
闻言,八岐大蛇弯着嘴角,声音相当的轻漫和平静:“你是想说我是那种蛇妖吗?那不是你们人类胡编乱造的谎言而已吗?”
“呀,你竟然知道那是谎言。”她黑亮的眸子瞪圆,随即就弯了弯,没有丝毫被戳穿的羞愧。
关于那个蛇妖的故事,确实源于一个谎言。
自古春天都容易困倦,又逢值插秧耕种的时节,需要干很多活,有时候,人累了困了,就会偷懒躺在荫凉的樱树下睡觉,睡醒了,发现该干的活没有干,为了免遭家人的责骂,就会说自己一觉醒来后不记得了很多事,以此掩盖自己偷懒的事实。
久而久之,樱树下的影子里隐藏着会潜入人身体里吃人记忆的蛇妖的故事就传了出来。
对此,八岐大蛇是如此评价的:“你们人类还真是会为自己找借口。”
明日朝不置可否,伸出掌心去撩动夜色中粼粼的河流。
苍茫的雪色覆盖大地,既初雪过后,山间又陆陆续续下过了几场大雪。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来到了冬末,雪将化未化时,最是寒凉之际,飘着小雪的夜晚,她同他再次出来散步,明日朝坐在他们之前相逢的那条河边,将自己的脚和绯裙都一并浸入冰凉的水中,身旁身后,苍白的芦苇荡与大雪融为一体,在夜风中低伏,摆动,飘飞的白絮如同振翅的蝴蝶,掠过了八岐大蛇雪白掺紫的衣袂。
他就呆在她身边,像随时都会倒向她的芦苇荡一样,安静地挨着她,看着她垂落在畔边的裙摆被柔软的水流穿过。
就像八岐大蛇之前所说,她接下来的时间,变得相当漫长了。
人类最开始对时间的概念,来源于日升月落和白昼黑夜的交替,后来,渐渐的,变成了四季的轮换,然后,又变成了一棵棵愈发高大的树,一个个长大的孩子,以及一只只死去的狗,和一位位老去的人——于是,一天,一夜,一个月,一个季节,一年,十年,五十年,百年……时间的计数单位越来越多,越来越长,一直以来,人类都习惯通过自身和周围环境的变化来感受时间的流逝。
小到头发和指甲又长了些许,身高慢慢抽条,大到脸上的皱纹又多了一条,佝偻的背越来越弯。
但是,化身孤魂野鬼后,世间的时间已经再也无法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被树枝划到不会流血受伤,冬天的寒冷也不会让她受凉,饥饿,睡眠,疾病,疼痛通通离她而去,作为人类的肉|身已经与灵魂脱离,理所当然的,她也不会再成长,变老,她的样子似乎永远停留在了十五岁。
意识到这一点后,就想给自己找点事干,以此打发无聊的时间。
整整一个冬天,明日朝在八岐大蛇的陪伴下逛遍了整座岛,一遍不够,她逛了两遍,三遍,四遍……等到她都已经对岛屿的地形烂记于心时,八岐大蛇反倒主动问她:“你不想离开这里吗?”
她一愣,困惑而惊讶地看着他。
冬夜的月光下,她偏头,对方将银白的脑袋搁在她的肩上,她可以看见他隐在发丝下的眉梢并不凌厉,像是蒙了层落雪,朦朦胧胧的。
她笑道:“你将我带来这里,又不让我去黄泉之国,我以为你不会让我离开。”
他自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哼笑,明日朝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当然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除此之外,你想去哪里,去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她问。
他没有再说话,狭长而妖冶的眼睛上挑,她又产生了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八岐大蛇长得好看,不是一般的美,他一身白,容易让人联想到一种与黑夜不符的纯洁与神秘,但是,他有着一双令人向往和陶醉未知的眼睛,他的目光让人渴望沉溺,他无声的沉默已经给出答案。
她却别过头,以此躲避那种被他掌控的感觉,又踢了踢无法触碰的水,轻声说:“除了黄泉之国,我现在哪也不想去,就先让我留在这座岛上吧,等到我想离开的时候,你再带我离开,好吗?”
尖细的瞳孔微动,八岐大蛇对此没有惊讶,他甚至还笑了,他惯有的笑容总是让人很难分清情绪。
“你真的很无趣,明日朝。”他这么说时,她不禁在河边抬头,看着他在雪白的芦苇荡中站起,惊飞了无数渺小的羽絮,他无风自动的衣物让他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虚渺轻盈。
但是,他伸出了手,居高临下的,却饱含某种耐心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