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牢抓住了她和猎户一家人的胃。
这一点上,他称得上狡猾。
因为他前一晚惹她不开心了,第二天就能用一个热腾腾的烤地瓜和一道可口的野菜将她哄回来。
就连她的猫也随着日渐长大而更黏总是给它做饭的素了。
正值春天,是制作梅子酒的好时节,青涩的梅子洗净后在盐水里浸泡,到盛夏就能喝上,村里到处都弥漫着青梅酸涩的气息。
也不知道素是从哪要来的梅子酒,他像将自己身上的糖都捧出来似的,将一碗醇香的梅子酒献给她。
春日的午后,小猫在一旁打滚,她坐在廊边,捧着碗盏,在他安静而期待的等待中,像小鹿饮水似的,低头轻轻抿了一口。
微涩的酒水带着些许辣意淌过喉咙,流进胃里,她感觉被流经的地方都像温水漫过似的,升起一股轻飘飘的暖意。
她没忍住笑了起来,感觉阳光在脸上跳跃,廊上似有花瓣落下,飘在了酒碗里,泛起了涟漪。
素也高兴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难得带着难以掩饰的雀跃和明快,和她说照这个方法再酿久一些,等到夏天他们就能喝到更好喝的梅子酒了。
言毕,他跑远了。
没过多久,他又跑了回来。
当她问他去干嘛了的时候,他说自己把那坛自己酿的梅子酒埋在了一颗樱树下,听说埋在地下的酒越久越好喝。
明日朝笑,问他难不成想在这里呆很久吗?
他一顿,似乎抿了抿唇,也笑了。
他扣住她的五指,说:“都可以,只要你在的话,就算要我一直呆在这里也可以。”
明日朝觉得他确实变狡猾了。
都会这样哄她了。
那一天,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记不清了。
没有爬床的记忆,黑夜仿佛被剪去,在梅子酒的作用下,她的世界天旋地转,意识也在春日的阳光中断了片。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意识变得轻盈,脱离身体的灵魂好像浸泡在温热的酒香中,脑袋昏昏沉沉地痛,冥冥中,她在日渐熟悉的黑暗里看到了一颗灼热刺眼的太阳在头顶上明晃晃地照。
那是熟悉的场景。
梦中的她坐在轿撵里,倚着窗柩望向外边的天际。
春日的太阳照耀着铺天盖地的绿意,花开的原野纷纷扰扰,五颜六色的爬地菊开满草木茂盛的山坡,有受了潮的断木覆着薄薄的青苔,弯曲的藤蔓从屋子底下的泥土中冒出,沿着废墟里的依附物生长,在蝴蝶停栖的地方开了花。
春天是绵绵细细的风,是漫山遍野的花香,和掠过云层的雪白飞鸟。
当时为什么会撩开帘子望出去呢?
她已然忘记。
但是,她知道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山贼,也不是因为护卫恐惧的叫嚷,她只知道抬头望向天上的那一刻,上边刺目的光,竟白亮得分不清是不是太阳。
同一时间,那双受光的眼睛,突兀地袭来了一阵尖锐难忍的疼痛。
她在明亮的春日中惊叫着闭上了灼痛的眼睛,像一只即将湮灭在日光中的怪物般,蜷进了轿内的阴影里。
外边飞溅的血染红了雪白的雏菊,锋利的刀尖撕开滚烫的肉|体,兵刃相交的碰撞混合着鬓马的嘶鸣响彻花开的绿野,她恐惧地用双手紧紧捂着失去光明的眼睛,竟感觉唯有那样异样的疼痛能为她带来一丝活着的清醒。
她知道,也许很快就会轮到自己。
被杀死的命运很快就会降临。
……
她不是个会喝酒的人。
继那一碗梅子酒后,素坚决不让她喝酒了。
他好像不知道人喝酒会醉,宗介说她那天突然头一歪昏睡过去时,素慌乱得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实在难以想象那样兵荒马乱的场面,她因此被逗笑,说才不要呢,她就要喝。
不然那坛埋在樱花树下的梅子酒,岂不是会很寂寞吗?
过后,素带她去村口听那里的老烟头讲故事。
有一种说法是说年纪大的人是一种宝藏,因为他们的阅历丰富,是金钱无法比拟的财富。
村口的老烟头就是那样的人,他年过半百,年轻的时候在外游历,晚年才归乡回到村里来。
他喜欢将以前遇过听过的事编成故事,温暖的午后就会卷着烟草,坐在村口同村里的孩子们讲。
但所谓故事无外乎都是神神鬼鬼那一套,且都主观带有夸张的成分,老烟头说他年轻时路过一个村子,那里有神明降世,但贪心的人类趁其不备偷了神明的羽衣,阻止祂回到众神之所的「高天原」去。
明日朝听过类似的故事。
故事的发展大多是不能回到天上的神明留在了人间与人类相恋,最后取回羽衣回到天上,与恋人分隔千里,是悲伤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