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缨一直沉默着,直到赵氏离开才轻轻松了口气。
她是见识过赵氏疯癫起来的样子的,真怕她和姜宴清闹起来。
但看到姜宴清气定神闲的样子,知道自己是多虑了。
他连芙蓉巷、林家的人都能应付,区区赵氏确实难不倒他。
似乎早已猜到她的目的,姜宴清并未多问缘由,便允她近日不必到衙内做事。
他说:“三日后,你亲自来验。”
沈缨连忙说道:“多谢大人抬举,定不负大人所托。”
这是她头一次向他承诺,表露出自己的忠心。
姜宴清静静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随后便提笔写字没有再同她说话。
沈缨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她走的很慢,风刮在脸上有点冷,但血却是热的。
她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但奇怪的是,她却没觉得厌烦和沉重,反而有些激动。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也成了断案过程中的重要一环,能决定一个案子的成败。
这就是……职责吧。
皇帝有一国之君的责任。
姜宴清有一县之首的职责。
而她虽只是卑微仵作,却也有为死者言的职责。
沈缨握紧手上的仵作信印,步伐坚定的走出县衙大门。
离开县衙,她便去了莲家。
莲家酒庄其实是个占地十几亩的小园子,在永昌城最好的位置。
莲家酒楼紧邻着澄心湖,登到酒楼高处能俯瞰整个永昌最繁荣之地。
莲渊有些姑沈那边的好友,当时这院子是那些人专程来帮着他打造的。
所以,莲家酒庄的园子虽比不上芙蓉巷的十之一二,却胜在精巧,是个雅致之地。
园子里有几处小院,是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雅园。
赵悔当年最喜欢一处名为莲园的园子,为了能独自使用,每月百两银包下这院子。
他还命莲朵在园中那小池塘中养着十几种名莲。
那些莲花都是赵悔从各地买回来的,永昌都见不着,到了季节,那水面上姹紫嫣红,漂亮极了。
王惜虽对赵悔颇有微词,但还是拉着她偷偷来此观赏,并画了好些画作。
想到这儿,沈缨不禁又回想起关于赵悔的很多小事来。
赵悔甚至还在园子里养了十几种猫,蓝眼睛的,长毛、短毛的,金黄色的,白色的,它们都叫阿朵。
她们以前都以为这是赵悔在戏耍莲朵,处处捉弄她。
可如今想想,莲朵本来就很喜欢猫,只是家中酿酒,怕这些小东西们四处乱窜,也怕身上沾了毛或是脏物,掉入酒中。
故而,她从未养过猫,甚至都不敢摸。
自从赵悔养了猫,她就常去看,离的远一些,但光是看着就能在那儿耗上好几个时辰。
沈缨越想越心越沉,仿佛正在剥开一段被人掩盖许久的真相。
这样的青天白日里,她居然冒了一头冷汗。
她在桃源酒庄内里走走停停,恍惚间,觉得赵悔的身影无处不在。
酒庄的人大多认识沈缨,也没人阻拦。
于是,她就这么走进了莲园。
沈缨一进那小园子,就看到了坐在亭子里的莲朵。
她穿着大红色的衣裙,外罩着白色披风,大热天的在脚边燃着一个火盆。
她怀里抱着白猫,手指轻轻搭在猫身上,缓缓滑动,视线落在火盆上,正在出神。
“喵呜”,猫的叫声打破了宁静。
莲朵抬眼看过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凝重。
沈缨脸上挂起微笑,说道:“在看什么呢?这般认真。”
“看火。”
沈缨笑着说:“火有什么好看的。”
莲朵闻言也笑了,说:“干净。”
“干净?”
“嗯,干净。”莲朵动了动脚,说:“烧得干净。”
沈缨以为她身子尚未恢复,于是坐到她对面。
她关切道:“身子还畏寒?再去寻大夫看看吧,自回来后你可是一刻都不得闲。”
莲朵抬手解了披风,随意搭在栏杆上:“已经看过了,无碍,你看我都出汗了,就是懒得动。”
沈缨将帕子递过去,见院子里空无一人,不禁问道:“今日不忙?”
“忙里偷闲而已。”
莲朵放开猫,用帕子擦了擦手指,提壶开始泡茶。
沈缨垂眼看了看那只懒懒的猫,抬手摸了摸它的头,又扫了眼火盆,里面垒着整齐的白银木,一丝烟都没有,还飘着酒香,角落里有点纸灰,大概是顺手烧了什么账册。
“阿缨,酒庄这里缺人,你过来吧。我想酿些花果酒,无人替我管着,我信不过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