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任何交流,等红灯的时候江月把手放在他肩膀,轻轻捏了捏,但他以为红灯太久,她等着急了,握住她的手安抚地轻轻攥了一下。
江月的手立刻握成拳头,他留下相握的触感久久不散。
太奇怪了。
她的心咚咚乱跳了一阵。
到了小区门口刚好是黄昏,暗淡橘色夕阳从楼间树影透出来,小区内路灯还没有亮。
黎川停了车,江月下车摘下头盔,但目光不肯看他。
黎川打开头盔镜片,“我能送你到楼下吗?”
江月把头发撩到耳后,站了一会儿有了勇气正视他。
黎川那一双眼睛分外引人瞩目,他和她对视着,再说了一遍:“我送你进去吧,我们可以边走边聊。”
小区老旧没有人车分流,道路一侧停满了车,另一侧机动车和自行车、电动车混杂行驶,他们走在台阶上的人行道,一人拎着一个头盔。
“这里的树有十几年了吧。”
江月点头。
“你在这儿也住了十几年吗?”
点头。
“我从小在城东长大,对这片不太熟,第一次知道这里。”黎川说,“你有的时候晚上回家很晚,家里人担心吗?”
江月在手机上打字给他。
——我一个人住。
黎川怔了一瞬,“家人不在本地?”
江月犹豫了一会儿。
——我的家人
打字停止,光标闪动。
她删掉,重新输入。
——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了。
黎川脚步停下,他盯着那一行字看了几秒钟,好像没有第一时间理解。
他眼眸颤动,缓缓露出震惊、无措,他长时间凝视着她,眼睛慢慢红了。
“一个人……”他轻声重复,在舌尖品味这三个字背后的重量。
江月有些难为情,因为黎川看起来快哭了,她犹豫该说点什么。
——其实还好
——没事的
——我没有那么
她停下了,打不出“可怜”二字,她抬头看着黎川。
一群小孩骑着车子吵闹路过,路边灯亮起来了,黎川眼睛里有点点亮光,他把头盔的镜片合上,遮住自己的眼睛。
“走吧。”他带着鼻音。
戴着头盔走路是很奇怪的,有擦肩而过的阿姨回头笑他,有孩子在黎川背后大声说:“那个哥哥戴头盔!”
黎川无动于衷,直到走到江月家楼下。
他跟着停下,“是这座楼?”
江月点头。
“在这里住了多久?”
——十七年,上幼儿园后住进来的。
黎川把头盔摘下,“这么久……那个时候……”
他没有说完,但江月明白他想问什么。
——那个时候我的爸爸妈妈都在的,还有奶奶也在。
这就意味着,十七年间,她接连失去了家人。
黎川的喉头哽住,他转头看着别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又把头盔戴上了。
江月微微笑起来。
——没事的。
她想说点别的。
——一楼楼道下面有我奶奶的早餐车,想不想看看?
用油布遮起来的的木制餐车干干净净,一张泛黄的纸板上用笔写着“手工馄饨包子豆浆”,锅碗瓢盆和板凳见缝插针地挤在车上。
——奶奶在附近菜市场卖早饭,卖了好几年。
——车上粉色塑料凳是我的。
——我每个月都会打扫。
楼梯道逼仄狭窄,黎川需要微微弯腰才能走进去,空气中有灰尘和霉味,灯光昏昏黄黄,人声从遥远地方传来。
“这种车很少见了,想留作纪念吗?”
江月爱惜地抚摸木质台面,嘴角噙着微笑。
——奶奶靠这辆车供养我上聋哑学校。
接下来,她打字的速度很慢很慢。
——也是在收摊的路上,奶奶车祸去世了。
她的记忆回到高一那天,她像做梦一样到了医院,得到了奶奶抢救无效的通知。后来看到出摊用的锅碗、早餐车没有一点损坏,可是奶奶没了。
——很奇怪,对不对?但是后来有人告诉我,是因为关键时刻,我的奶奶怕早餐车坏了不能出摊,拼尽全力保护了车子。
她没有明说,黎川也明白了。
江月的奶奶怕早餐车坏了不能出摊,没有收入,不能让江月上学,情急之下做了错误的选择。
头盔里面几乎盛满了泪,他感觉自己快要溺死了,胸口沉闷无法喘息。
她是怎么度过那段日子的呢?会不会很害怕?会不会整天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