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中,
贾母终究是叹了一口气,抬起苍老的面容,说道:“珩哥儿,赖嬷嬷毕竟是服侍过老国公的老人,她养的两个儿子虽不大像,但她也年岁大了,须得存得几分体面。”
贾母虽未明说,但其实这就是默认了。
闻言,贾珩心头一动,暗道,除了赖家,就是去一大患!
本来以为还需要明日封爵圣旨下来后,他才能强势推动,但因为方才凤姐的“敲边鼓”,却取得意料之外的胜利。
不由瞥了一眼凤姐,只见花信少妇也将媚意流转的目光投来,继而目光一触即分,但二人都是心头荡起大小圈圈不同的涟漪。
第一次配合,天衣无缝!
贾珩拿起酒盅,将贾政以及王夫人默然不语,面色凝重的神情收入眼底,心头了然。
方才,真正起到一锤定音的不是他的话,而是凤姐的话。
入不敷出,贾府亏空都许久了。
再是仁厚,可连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再讲什么宽容待下,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怀着恶意地想一想,说不得如王夫人心头正想着,让我这样一把刀,好好收拾了赖家,给他们补补血,但可惜,这缴了的银子……我另有盘算。”
其实,王夫人还真是这般想的,静静看着那锦衣少年,心头思量着,“府里公中年前竟然都亏空了,凤丫头也没和我说过……眼下让这能折腾的,去整治整治也是一桩好事,只是西府里需得过去个人在一旁……”
王夫人思忖着如何开口让荣府里派过去,又不至激怒贾珩,平白说几句难听话,折她的体面。
无他,还是凤姐的匮银之言,实在骇人。
没银子?还怎么讲究排场?怎么讲究吃穿用度?
这简直已经影响到切身利益。
随着贾母的表态,荣庆堂中众人心底齐齐松了一口气。
如果老太太不允,以这位珩大爷的刚强性情,说不得又是一场……唇枪舌剑。
贾珩点了点头,放下茶盅,神色也和煦几分,说道:“既是查账,东府里的帐目,我自查之,西府里的,需得西府里派人协助,凤嫂子素来是个伶俐人,随着我一同查账罢。”
王夫人闻言,捻了捻手中的佛珠,将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凤丫头是她内侄女,现在就惯着
凤姐就娇笑说道:“老祖宗,您看看,您平日里总说我是个滴水不漏的,珩哥儿才是面面俱到的讲究人。”
贾母原本被“强压”的一点儿异样也消散一空,默然的脸上渐渐现出淡淡笑意,嗯得点了点头,说道:“他在外面领兵打仗,统筹大军,需要考虑的事情多了。”
方才虽是贾珩和凤姐“一唱一和”,但实际贾母正在感受到自己的权威正在动摇。
这位新近立了功劳的族人,行事愈发强势,让她有些不舒服,但细究却不得要领。
是了,弯在这儿了。
你是族长不假,你查你自家的账,还要查我家的账?
那查出的银子,究竟是归谁?
大抵就是这种情绪。
贾珩见此,知计较已定,道:“老太太,既已说定此事,就需得先拿了这赖大!以防此獠狗急跳墙!再惊扰了府中安宁。”
不等贾母应声,贾珩霍然站起,沉声道:“林之孝,去着小厮将赖大捆了,先押到东府,由小厮看管起来!平日,我亲自讯问!”
少年声音清朗、凌厉,如惊雷乍起,杀伐铮铮,令荣庆堂中凤纨、宝黛、探惜都是一愣,只觉一股肃杀气势席卷而来。
探春看着少年,明眸焕彩,弯弯眼睫垂下一丛阴影,也不知在想什么。
方才几人在荣庆堂中说话,也就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周围的仆人丫鬟并无来回走动,显然并没有来得及向赖大报信,但拖到明天就不一定了。
赖大这位内宅管事,一旦有了醒觉,势必铤而走险,那时查账就查成了一地鸡毛,真就成了吃力不落好。
林之孝看了一眼贾母,见其并未出言反对,应诺出了荣庆堂,挥手招呼了几个小厮,拿赖大去了。
赖大这会子在前院一间厢房里,正围拢着一个圆桌吃酒,一旁三个年轻小厮陪同着说笑。
赖大年岁四十许,着黑色布衫,颌下蓄着短须,这会子喝得腮帮红扑扑,只是面带烦闷之色。
一个小厮笑道:“赖爷爷,前面那珩大爷过来了。”
“去他娘的珩大爷!小人得志的玩意儿!”赖大重重放下酒盅,低声骂着。
这几日,流言四起,就是他在暗中让人传着,这贾珩不知死活偏偏要剿匪,听大老爷说一去不回了,谁知道特么的又活蹦乱跳,剿匪回来了?
小厮闻言,连忙压低了声音说道:“赖爷爷,这话可不兴说,他刚回来,听说得了好大彩头,正受老太太稀罕,福儿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