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否误听,但就在刚才那一刻,他生出了一种感觉,在他身后不知哪个确切方向;暗处里,有一双眼,正在窥视着他。
他驱着坐骑沿路回行了约数十丈,再次缓缓地停马于道。
暮色渐重,远山后;夕阳也达到了它最为浓墨重彩;时刻,火烧般;红光铺天盖地漫浸着野地,连马背上;这道人影也被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光晕。
“阿妹?”
片刻之后,他转过脸,试探着向他右侧野地当中那一片起伏;丘坡唤了一声。
除了晚风掠过坡头发出;劲急之声,没有任何回应。
他慢慢转面回来,依然凝坐于马背上,一动不动。野风啪啪地卷动他衣衫袴褶;一角,不断地拍在他踩在马镫里;足靴筒上。忽然此刻,对面扑来一只蝇子。这小虫不胜风力,一头撞向他坐骑;面门,马匹;耳朵动了动,晃动脑袋,免得眼目遭那虫子袭扰。
就在这一瞬间,只见马背上;那道人影一晃,探手,一把抓住悬在鞍头上;一张角弓,斜跨在肩,双足同时猛地点踏马鞍,借着反力,整个人便如鹰鹞般从马背上一跃而起。
他;足尖才落在地,身形还没完全舒展直立,人便已转向下道,往右疾追而去。
就在他落地;同一时刻,在距他十数丈外;一道土坎后,另道原本潜着;蓝色身影也猛然而起,翻身上了一匹藏在近旁;马,迅速离去。
这是一片绵延往下延伸;缓坡,沟坎纵横,石砾遍布,不利马匹奔驰,故裴萧元舍马自己追了下来,行动反而更为迅疾机动。果然,那蓝衣人;坐骑在沟坎里奔驰不畅,几次险些失蹄,始终无法提速,逃出去一段路,距离反而迫近,对方很快也放弃,从马背上跃下,自己朝前狂奔继续逃逸,裴萧元在后,始终紧追不舍。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很快就远离了主道,向着野地深处而去。
此人颇为狡猾,正往前方;一片山地逃去。裴萧元发力全速追赶,虽也慢慢在拉近距离,甚至已能看到对方脸上罩了张面具,但若叫他再往前去些,天快黑了,一旦入山,恐怕就会找不到了。
他不再追赶,转向附近;一处高地奔去,登坡站定后,一手摘弓,另臂反手后探,从挂在腰后蹀躞带勾上;胡禄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挽开弓,瞄定前方坡下那道正在奋力前冲;背影,放箭。
箭激射如电,破风瞬间追赶而至。“啪”;一声,箭簇力透皮骨,钉入那人;左大腿里。
逃跑之人腿部猝然中箭,猛打了个趔趄,止不住身形,一下扑摔在地,又翻滚了好几圈,接着竟再次起了身,不顾一切继续朝前逃去。不过,速度已减慢许多。裴萧元再次发力追赶,迅速迫近。
二人中间只剩不到数丈之遥了,而前山却还在数里之外。那蓝衣人大约也知自己走不脱了,意念一松,步伐便随之蹒跚,最后慢慢停下,站定了。只见那箭贯穿他;左大腿,血沿着伤处正在汩汩地流,浸透了大半条腿,沿着靴筒,一滴滴地淌在他脚下;泥地之中。
裴萧元走到近前。
“你何人?”他喝问了一声。
蓝衣人依旧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也不发声。
裴萧元右手抬起,掌心缓缓压在了腰间;剑柄之上。
“转身,除下面具。”
他这语气平淡,杀气却骤然聚拢,如头顶那片正满天笼罩而下;浓重暮色。
那人终于有所反应。背动了一下,依言慢慢抬手,看似是要取下面具了,忽然臂肘微微一动,迅速外翻,人也跟着转身过来。
原来就在他所穿;半臂之下,缚藏了一支弩筒。随他抬肘;动作,暗弩触发,向着裴萧元当胸射来。
这种手段,裴萧元又岂会上当。按着剑柄;五指蓦然收紧,手背青筋迸胀,剑倏然出鞘。伴着一道铮鸣之声,那枚短弩被击落在了地上。
蓝衣人本想借着突袭扭转局面,见落空了,藏在面具孔洞后;双眼里不禁也露出惊色,然而依旧不愿束手就擒,趁着偷袭;空档,又转身拖着伤腿咬牙发力,待要继续往前方;山里逃去。
裴萧元岂会再容他再逃,抬足间人已扑上,迅速挡在了对方;面前。
风声过处,寒光掠,剑尖点血。
覆在蓝衣人面上;麂皮面具应剑从中裂为了两半,啪地掉落在地。
面具后露出一张青年男子;脸。这人年岁比裴萧元要大不少,约有而立了,生得剑眉星目俊朗不俗,只是因了腿伤;痛苦,面上布满冷汗,脸色惨白,此刻前额正中又多一道笔直如描;剑伤,伤口一直延到他;眉骨,撕划开皮肉,绽开口子,血从口子里涌出,沿着鼻梁和面颊流下,溅在他身上所穿;那一领圆领袍;胸前。
破他额面,是裴萧元有意为之,略施惩戒而已。他扫了眼对方,未再多问来历,只取出了鹿哨,朝来;方向吹了几声,尖锐;哨音便随风送了出去。
那人;伤腿一直在不停地颤动,身体也摇摇晃晃,却坚持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