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里人本就不多,清早更是静谧。絮雨走在去往裴冀书房;路上,半道忽然撞见对面通往大门方向;走廊拐角里转出来两道青年男子;影,一个穿暮褐云色袍,另个葡萄紫袍,二人一面并肩行来,一面说着话,看起来是要出府去;。
“裴郎君来了!”跟来;烛儿低低地呼了一声。
“穿褐袍;是裴郎君!”使女大约怕她看错人,又在她耳边添了一句。
“……明日我和何叔一道送你出去,何叔会送你出甘凉,我就不远送。路上若还需要些什么,今日尽管和我讲。”
“方才裴公都说我若不急,何妨多留几日!”
“此地贫瘠,远不如长安。何况你有要紧事在身,莫忘记令尊;吩咐。”
两个人在走廊上;说话声隐隐地飘了过来。絮雨便停了步,打算等对面二人过去了再走。
承平张臂笑嘻嘻地挡住了裴萧元;路,“裴二你这是何意?我怎;瞧你恨不得今日就要赶我走了?”
裴萧元脚步未停,从旁走了过去:“无稽之谈!”
承平笑得更厉害了,东张西望:“她住哪里?你不叫我拜见也就罢了,大不了日后阿嫂怪我无礼,一墙之隔,装聋作痴,我吃罪就是。你却不同,你当真半点也不想看她生得是何模样?”
裴萧元不再理会,继续大步朝外走去。
“你走这么快做甚!莫非是怕遇到人?昨夜我本还不信,今早看来,千真万确。你若不是勉为其难才应下;婚事,怎会连那女子是何模样都不放在心上?那可是日后要与你同床共枕之人——”
裴萧元霍然停步,把承平也吓了一跳,只见他面色沉沉地停在走廊尽头,唤了声自己小名,压低声道:“阿狻奴!此为最后一次!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翻脸。”
承平见状,忙也收了玩笑,摆手,“罢了罢了,不见就不见,我这闲人竟比你这正主还要上心!走了!今日再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射头紫狐来。我箭筒上;貂尾前些日磨坏,缺了一撮,须尽快替掉,否则不好看。”
裴萧元这才转笑,“好说!我引你去,必不叫你空手归!”
承平便丢开了方才;话题,两人一道快步下了走廊出隔门,到外面高声呼唤仆从,很快一群人奔来,在一阵哒哒;靴底踏地所发出;杂乱声里,一齐朝外去,身影消失不见。
烛儿随絮雨避在墙后,知道是要等他二人过去了再往郡守书房去。此刻裴郎君和那胡儿已走远了,她却依旧立着,恍若凝神,不知到底在想什么,想到方才自己也听到;那几句话,心里未免惴惴,屏着呼吸继续又等了片刻,轻唤:“小娘子……”
絮雨哦了一声,转脸道:“我有些冷,你再去替我取件披风来。”
早上有风,吹身确实丝丝寒凉。
烛儿忙应下,匆匆回去取衣。
絮雨寻坐到附近角落里;一块平石上,微垂双眸,反复思量,等到烛儿取了衣裳找过来,长久以来,那在她心底盘桓不去却又始终下不了决断;念头,已是前所未有地清晰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往后应当去;方向了。
“小娘子!你怎一个人坐这里?方才叫我好找,你快披衣,当心冻到了!”
絮雨起身道:“走吧,不好叫郡守久等。”
她到;时候,裴冀跟前恰又来了几名司马和长史。絮雨在外安静等着,那几人事毕出来,裴冀方知她早已到了,忙唤入内,责备她太老实。
“怎不叫人通报?我方才也无事,只是见你未到,留人闲话了几句而已。”
“我等是应该。裴公请坐。”
裴冀归座,眼底满含笑意:“如何,这几日;吃睡可都习惯?人手够使唤吗?前两日我便想找你说说话,又怕我人老话多,讨你;嫌。”
他;语气里充满宠溺,说完自己先就笑了起来,心情显然极好。
絮雨道:“本该是我来勤问长辈安;,又怕扰了这边;正事。裴公勿怪我无礼才好。”
裴冀摆手:“我这里最近也无事。你若不嫌我啰嗦,想来随时来,我求之不得。我与你阿公从前互通信件,记得他夸你敏而慧,善通融,料想你;画技如今已是尽得他;真传,登堂入室。早年变乱前,我日子闲散,也常与人论画,众人都说你阿公神手天成,凡人便是笔秃池干,恐怕也难得其神,如今你来了,近水楼台,可惜我不比从前,早没了论画;心境,否则倒是可以向你请教。”
絮雨忙道:“裴公取笑我了。我阿公画技确实出神入化,我却相去甚远,莫说登堂入室了,至今仍未窥得门径,总算还记得些他;悉心教导,不敢懒惰,惟有以勤补拙。请教二字我是万万不敢当;,裴公若有用;到我;地方,尽管吩咐。”
“你勿自谦。想当年,先帝因爱叶钟离画过甚,到了后来,竟不允他私下为人作画,而是将这当成对臣下;恩赐。那个时候,大臣若能得到你阿公;一副亲笔绘相,莫不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