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绮手里抱着那块兽皮,它摸上去糙糙的不够柔顺,应该是老兽身上的皮毛。□□绮视若珍宝,抱在怀里,坐在娅兰已成废墟的家门口,俯视着一切化为云烟的千河寨,谷底一切黑若炭石,时不时不死心的余烟还在叫嚣着。
大地上弥漫着腐烂和残忍。
千河寨几乎无一人生还,除了那个被娅兰用生命逃脱出去的孩子。他是千河寨唯一的希望。
“那孩子才五岁。”
荣绮眼如死水浑浊不清,她突然一下子好像灵魂抽离一般,宴殃虽在她身边,她却在自言自语。
“那篝火点燃定是极美的。”
“娅兰的手艺应该很好,这兽皮很合我的肩膀。”
荣绮说着说着便笑了,很僵硬的微笑,很痛的笑容。
“将军。”
宴殃跪在她面前,双手放在她的膝盖上,他仰望着他的神明,她的灵魂在痛苦的悲嚎,他该为她做些什么。
“我们去报仇,我们要送娅兰大礼不是吗?那就用南疆祭奠娅兰。”
“我们要抚慰她的灵魂,祭告她的神明,她的子民遭受的苦难,让夜月的人万劫不复。”
绝望麻痹了荣绮,因为她有情有义,由此仇恨也能唤醒她的麻木。
“人死不能复生,而我又是娅兰救下来的一条命,将军看看我,看着我,娅兰绝不希望,绝不希望我们这般自暴自弃。”
荣绮垂眸望去,宴殃的心急如焚,他的忧心忡忡,她牵动着他的心,她看到了他的悲痛,他眉眼间的苦涩阴暗,悲苦的水雾萦绕他眸间,她动了动唇后,又无动于衷。
她高高举起这块兽皮,她对着天认真看去上面焦黑的边缘,毛皮因火烫出了几个几个不成形的洞孔,是一块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废皮。
“她救了你一命,我却救不了她。宴殃,我还不了了。”
她看着千疮百孔的她的唯一遗物,她的悔恨再次充斥着自己。
“这辈子不够还的,宴殃下辈子继续还,我做牛做马还她。而将军,娅兰不会希望你愧疚一辈子。”
宴殃抱住了她的哀伤,抱住了他的心碎。
另一侧,阿罗领军紧紧追逼着残余敌寇,那些人已被他们逼上绝路,迎着初光上崖,阿罗将他们重重包围,“缴械投降,保证不杀。”
他们气势如虹,逼得敌军崩溃乱逃,如鼠窜一般被阿罗及其手下一一逮捕归队。
荣绮站在千河寨中心广场,那巨大的篝火灰烬堆如山一般在其正中,还能闻到刺鼻的焦味。
站在这里,脚下的土地因炙烤而死气沉沉,枯萎地像是龟裂的旱地。
她闭上双眼,似乎能感受到冤魂嚎叫,似能体会他们濒死的绝望,以及被追杀的恐惧。
“将军!”
耳边马蹄急促踏地,阵阵夺心,她恍然睁眼,阿罗疾驰而来,在山坡处喊道。
“将军!我没能完成将军交代的命令,我并未全部击杀,我带回了一些罪兵,请将军责罚。”
阿罗迅速下马,单膝抱拳在地跪罚。
只见她身后,十来个俘虏匐倒在地,他们个个身穿黑甲战衣,片片黑甲上无一例外沾染着昨夜的嗜血。
他们没有一个人受伤,完好无损地趴在荣绮脚前,他们是如此胆怯的一批小人,而自己却没能从废物手上救下寨民以及她。
荣绮恼怒之火攻心,一脚踩在某个俘虏的头颅上,只见他沉闷一声,七窍流血,爆头而亡。
“说,你们是谁派来的?夜月嘛?还是哪个寨?”
她冷峻而威摄四方,她凌厉如剑芒,狠桀地看着这群蛆虫一般的东西。
她又狠踩了那死去的鲜血直流的头颅,她不再心软。
她睥睨全场,无一例外地沉默不语,就好像归集于这死气沉沉的这一切。
她不喜欢。
宴殃说得对,乖乖听话的人才有选择的余地。
“阿罗,点火。”
她喊起了阿罗,她的目光依旧聚集在那些人身上。
“总要给冤魂一些交待,那就用你们的心祭奠吧。”
她看着瞬间燃起的火堆,冬季不再寒冷,凌冽的风不再胆大妄为的肆意嚣张。
“反正,南疆都得给千河殉葬。谁主使的,没那么重要。”
她来到那些人面前,看着他们视死如归的恶心。拿出了短刃,她要一个一个亲自剥心祭奠,祭奠那些亡魂,告诉娅兰,灭寨之仇,她定报。这些心不过是盟书之体罢了。
她还拿到了宴殃书写的入觐文书,她也一并丢进了火堆里,她要南疆跪着,以战败丧国之态,臣服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