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只是写了篇文章罢了,而且整个被杀的过程连一点像样的审判都没有,真是想杀就杀!毫无共和、民主的一点理念。
整个民国时期,互相谩骂的事多了去,要这样,怕是所有人都要掉头。
此前北洋政府一贯标榜新闻自由,短短百日之间两名报人被杀,足以说明时局的白色恐怖到了什么地步。
如今北京各大报馆噤若寒蝉,基本没什么写时政的文章。
——
西山碧云寺。
李谕与吕碧城带着鲜花前来悼念孙先生。1929年中山陵修建完成之前,他的棺椁一直在这里。
后殿挂着很多挽联,当然了,并没有最出名的章太炎那一幅:
孙郎使天下三分,当魏德初萌,江表岂能忘袭许;
南国是吾家旧物,怨灵修浩荡,武关无故入盟秦。
上联暗讽孙先生北伐挑起战争,下联更为严厉,以秦的“虎狼之国”比喻苏俄,意指孙先生引狼入室。
章太炎还是那副样子,除了自己,不允许任何人骂孙先生。
两年后,中山陵落成,本来是由章太炎写墓志铭,他也觉得只有自己有资格写孙先生的墓志铭。不过章太炎与老蒋有私怨,被老蒋驳回。
最后碑上没有墓志铭,成了着名的一座无字碑。
(好像当时还有人提议写上“天下为公”四字,感觉也挺好,不知道为什么也被拒了。)
李谕刚出后殿,就看到一个僧人拦住一名美国记者。
“这里不允许带拍照设备。”僧人说。
美国记者只好把相机放下,转身看到了李谕。
“李先生!”
李谕也认出了他,就是之前火车劫案时的那个美国记者鲍威尔,现在他成了欧美在华的顶级名记。
“你不是在采访前线的交战将军吗?”李谕问。
“刚刚回来,”鲍威尔说,“前线退得太快了,我甚至跟不上!”
“你是采访的玉帅?”李谕说。
鲍威尔说:
“是的,我最终在河南信阳才草草完成采访。吴佩孚将军不愧一名儒将。采访过程中,他一直拿着一本破旧的线装书,不时看一眼。
“我问他是什么书。
“吴将军回答说,《吴越春秋》。然后补充了一句,‘那个时候没有机关枪,也没有飞机’。
“而且吴将军反复强调,他只是个军人,不懂政治。”
李谕说:“过不了多久,《时代杂志》就要选个新的封面人物了。”
鲍威尔不知道李谕什么意思,转而说:“我刚刚还采访了奉系老帅张作霖,他送了我一幅字。”
“张作霖?送你字?”李谕感觉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虽然张大帅不至于一个字都不认识,但文化程度肯定不高,有时报纸上的字都认不全。
鲍威尔从包中小心取出一幅字:“这个‘虎’字,就是采访张大帅时,他现场写的。”
后世有一些张作霖的所谓书法作品,估计除了老张的印,其他的都真假难辨。
但眼前这个虎字,写得还挺威风的。可能是他平时喜欢东北虎,就也喜欢写“虎”字吧。
李谕问道:“鲍威尔先生有没有提到报人被杀一事?”
鲍威尔说:“张大帅说那是个误会,本意只想吓唬吓唬。”
李谕无语道:“您相信吗?”
“我信不信都已经晚了,死人又不会说话。”鲍威尔说。
李谕叹道:“所以现在不少学者已经离开京城。”
将来鲍威尔还见证过不少北洋政府逮捕并杀害进步人士的事情,并在个人着述中有所提及。
此后的一段时间,李谕照例在各所高校进行多场讲座,主要讲了讲最近非常前沿的量子力学内容,包括矩阵力学、波动力学、自旋等等。——估计除了李谕,国内没有其他人可以讲了,就是内容比较多,要讲挺长时间。
而考虑到未来的发展,李谕准备带着全家先迁到上海居住。
用不了一年,北伐结束,大部分知识分子就会涌向上海。
李谕也要把更多精力投入大同大学。
反正已经铺垫很多年,吕碧城对李谕的决定不可能有什么异议,而且上海的豫园和东平路别墅早就成熟,住进去也很舒服。
李谕和吕碧城先行出发,留着赵谦他们收拾打点,当然不会彻底抛弃这所房子,以后回来还要住一住。
上海的事务比北京繁忙,因为李谕还挂着上海实业协会会长的头衔,并且有心把大同大学建成将来比肩清北的高校。
对李谕来说,让大同大学成为顶级名校的难度没那么大,他每年都可以请来不少国际一流的学者过来开讲座,而且还会在大同大学中培养出几个诺奖,这些成绩绝对是实打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