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霆川站在沈清身边,视线随着医生的话,时而看看消毒巾上的残渣玻璃,时而看向沈清脸上的疤。
七厘米多长的伤疤,平均一毫米缝一针,在无效麻醉中足足缝了七十多针。
没人不怕疼,而伤在脸上的伤,更为敏感,饶是陆霆川也无法做到,在这种痛苦中可以闷声不吭不动弹。
所以,沈清才会被约束带绑在床上一动不动,就是怕她疼的挣扎导致医生下手缝针不稳。
陆霆川伸出手,他想要摸一摸,那只修长的手无法抑制的颤抖,他抚摸沈清完好的左脸,指尖轻轻落在她纱布上,刚碰到纱布,陆霆川指尖就抖了一下,最终缩了回来。
他脑子里蹦出来沈清问的那句话。
——“陆霆川你敢不敢给那个孩子做个DNA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江亦鸣的孩子,我赌你知道一切真相后痛不欲生。”
陆霆川有种极端的自信和自负,他总觉得他不会爱上任何人,他太相信自己的能力和手段。
沈清肚子里孩子被检查出来是五个月,按照月份来算肯定不是他的,她离开的这几个月就和江亦鸣离的最近,俩人同吃同住,还求婚了,如果不是江亦鸣的会是谁的?
陆霆川越想心里越凉,会不会沈清从来没有说谎?她没有和江亦鸣发生关系,那个孩子不是江亦鸣的而是他陆霆川的。
陆霆川不愿意承认自己犯下的错……到现在,他宁愿去相信那一纸检查单,那串用机子打出来的
数字也不愿意去相信沈清口中的话。
人类往往在选择这件事上,选择对自己有利的答案,对自己有利的也有相对应的后果,后果便是事与愿违。
医生看陆霆川脸色发白,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说的话太重了?可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陆总,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你要真觉得沈小姐可怜,就对她好一点吧。”
吃惯苦的人并不需要很多糖填满苦,一丝甜足矣,同样的缺爱的人也是,只要对方对她好一点,尊重一点就行。
可惜,陆霆川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要去查那个孩子的DNA吗?
陆霆川一瞬间胆怯了,举步不前,左右为难,他头一次生出这样的恐惧感,心里有个声音似乎还在冲他呐喊嘶吼,阻止他不要去查。
倘若真的如沈清说的那样,那个孩子不是江亦鸣的是他的,那他就是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刽子手,并且还把孩子做成了标本放在展示台上供人观赏,他甚至还给那个孩子标注了“野种”二字。
这样的代价他怎么还的起?他怎么弥补得了沈清?
痛不欲生,追悔莫及,这两个词已经算好的了。
可如果不去查,那他就会被人一直蒙在鼓里,他最厌恶的就是被人欺骗,不去查便永远不知道真相。
这次,沈清在重症室里一躺就躺了好几天,手背上插着营养液,身下也插了尿管。
陆霆川从没见过沈清倒这么长的时间,他是真的怕,怕沈清这一睡
就醒不过来了。
身上的伤疤在药物的作用下可以愈合康复,可心里面的伤该怎么治疗?
伤在骨头里的伤是每逢下雨一冷就会疼一疼,而心上是想想就痛彻心扉。
陆霆川扔了工作,几乎是寸步不离的陪在沈清床边上死死握住她的手。
“沈清,你的眼睛只是短暂失明,等你醒了拆开纱布就能看到了 ,医院里的樱花开了,你不想睁开眼看看吗?”
陆霆川红着眼睛说:“等你醒过来我带你去监狱里看苏渺,说好的互相折磨,我不死,你就不许死,你要是死,我疯了多的是人为你陪葬 ”
沈清一直以来都像是一颗小草,看起来那么不起眼,可偏偏有顽强的生命力,生活在野外的小草经历了风吹日晒无论被人如何践踏,就算被踏进淤泥里也能够活过来。
这么努力活着的沈清,让人忘了她是个人不是一株草,而就算是草,倘若不想活也是会死的。
何况天灾人祸每天都在发生,在这个世上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已经成了常态。
这医院是救人的地方,可救不了一心求死的人,如果沈清不想醒过来,陆霆川就算耗光所有力气也没办法,没人能从老天爷手上抢人。
陆霆川在看护室里和沈清说了整晚的话,声音都哑了,他看着沈清脸上已经被黑线的疤,竟然红了眼眶。
“我明天就找医院去验DNA。”
沈清一直没什么主见,人又单纯,走总是很傻的被他欺骗
,可这次沈清半点不肯信他,睫毛都没动一下。
翌日,陆霆川开始准备验那个孩子的DNA,不仅对应了江亦鸣的还对应了自己的。
检验结果等了三天,拿着检验报告的陆霆川瞬间愣住了,检验结果居然谁都没有匹配上,孩子不是江亦鸣的,也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