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政微微点头,话都说明白,狡辩还有什么意思呢?
“元修当初对你有恩,你知恩图报,这个我懂。但是呢,现在世道已经变了,高欢与贺拔岳已经争得头破血流,一个个都在玩挟天子以令不臣。我再去掺和进来,你不觉得人太多了点么?
这还没把尔朱荣算上,指不定尔朱荣也要扶持个元氏呢!”
王思政面色煞白,别家说话多半还委婉点,结果刘益守这边倒好,简直就是在只说元修是个傀儡,嗯,现在连傀儡都算不上,只能算是预备着的傀儡。
其实刘益守猜得没错,尔朱荣现在已经物色了一个元氏宗室,只是还没对外公布而已。毕竟看到高欢跟贺拔岳这两个叛徒都这么玩了,自己不玩好像也挺不好意思的。
“刘都督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多有打扰,告辞。”
王思政拱手对刘益守行了一礼,话都说这个份上了,再不走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他刚要起身,就看到刘益守挥了挥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王先生一个劲的为元修奔走,在下诛心的问一句,王先生是真的不知道元修走的这条路有多危险么?可以这么说,从古至今,这条路走通的人,屈指可数,甚至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刘益守张开一只手掌,在呆若木鸡的王思政面前晃了晃问道:“伱这么热心的奔走,究竟是为了太原王氏的复兴,还是为了元修的安危,你骗得了别人,说服得了别人,难道连自己也可以骗么?”
他说话声音不大,但在王思政耳边,却不亚于五雷轰顶!
“魏国丧乱,上下离心。元修得有多大本事,才能重铸江山?还有多少人对魏国感恩戴德,肯豁出性命为其中兴而奔波?还有多少人愿意抛头颅洒热血,去扶持一个能力平平,甚至为人处世都很有问题的一个普通元氏宗室?
元修心里没有数,难道你也没有么?王先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刘益守脸上带着笑容,然而这和煦温暖的笑容,却像是钢针扎在王思政心里。明明都是些很令人愤怒的话,却偏偏根本无从反驳!
似乎是感觉自己说得太重了,刘益守长叹一声道:“建功立业之心,人皆有之,并不需要以为耻辱。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你可以站出来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这个都好说。
只是,元修就是遮羞布,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结果都是一样。现在的局面,连万一都没有,无论怎么弄,结局已经注定了。
你回去跟元修说,我可以为他提供庇护,至于将来什么的再说。
王先生,我跟你交个底,像什么拨乱反正,什么奉诏讨逆之类的,说给世人听也就罢了,千万不能说谎说得自己也信了。
说法千万种,本质只有一个,假如有一天元修不在了,被废,被弑杀了,那王先生难道也要跟着一起去地下做君臣?难道也要让王氏一起陪葬?
王先生心里应该有答案的,一个人最可悲的地方,就是说假话说得连自己都深信不疑了。等梦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悬崖边上。”
刘益守说完,就看到王思政如同是发怒条被打断一样,整个人都萎靡下来,不见刚刚进门时的精气神了。
他艰难的整理好情绪,对着刘益守恭敬拜谢道:“王某今日受教了。”
“王先生慢走。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将来都不会下令杀元修。但高欢或者贺拔岳等人,绝不会留着后患。何去何从,你自己斟酌吧。”
王思政走到门口的时候,背后传来刘益守的声音。
“王某会牢记今日都督的教诲。”
他回过头对刘益守又行了一礼,径直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等对方走远了以后,刘益守才长叹了一口气,失笑摇头。
“将来我不下令杀元修,不代表我手下人就一定不会杀他啊。喜欢作死的人,你怎么也拦不住的,可惜了。”
刘益守啧啧感慨,摊开纸,在上面写了偌大的两个字:内卷!
“贺拔岳与高欢他们开始卷,元宝炬和元亶、元修他们开始卷,王伟和陈元康、杨愔他们开始卷,六镇与河北世家他们开始卷,就连我后院里的那些妹子们,也因为元明月的乱入而开始卷起来。
这真是一个内卷的时代啊,让我们一起快乐的内卷吧。”
……
王思政的来访就如同一滴水滴入池塘,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几天之后,王思政和元修来到寿阳,被安置在离元亶不远的院落里。
双方很是识趣的没有互访,因为只要是脑子稍微灵醒一点的都能看得出来,将来刘益守若是要玩“挟天子以令不臣”,那么傀儡皇帝必定从元亶(或他儿子)与元修这二人中选其一。
而没被选上的人,大概结局不会太美丽。有些游戏,启动了就无法结束,甚至不能暂停,必须得持续玩下去,直到其中一人彻底完蛋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