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你家中还有纸笔吗?”
林渺渺如梦初醒,转身看向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宅院。
巡院差役们把钱银、首饰朱钗和值钱的绸缎布料全部带走了,纸笔她倒是不曾注意。宋澄之这么一提,她才想起来去检查。
屋子里乱得刺眼,林渺渺才止住的泪立刻就洇出来,湿透了衣襟。
宋澄之跟在她身后轻抚了她微微耸动的肩膀,事情来的太突然,任谁都需要时间慢慢接受。
片刻后,林渺渺终于在书室柜底找到了几张受过潮的粗麻纸,还有两支她幼年学画时留下的小羊毫。墨条仅余了指节大小的一截,砚台却是没了踪迹。
林渺渺将这些递给宋澄之,她原本还觉得窘迫,可见宋澄之一脸惊喜地拿在手里,像是对待宝物一样轻柔。
林渺渺:“阿澄,你要这些何用?”
宋澄之回答道:“要等蜜蜂酿出蜜来,还需很久。这些天春耕正当时,万不可耽误。你家十多亩良田没了佃农照料,很快就要长出荒草的。我要把天上神仙教给我的新犁具造出来,哪怕只有我们几个人,也能犁得了地。”
说着,宋澄之找了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作了砚台,将仅剩的墨条沾上水,打着圈研墨。
林渺渺很有眼力见地帮她把粗麻纸铺平在了桌上。
她要画曲辕犁的图纸。
曲辕犁比起旧式犁具精巧复杂,所费木料也多出一截。
最头疼的是犁铧,需要的铁料也比别的农具更多。
况且她想要的犁铧尚未在这个古代王朝出现,打铁铺子里没有相应的模具,她必须连模具也一并考虑清楚。
宋澄之握着羊毫毛笔,柔软的笔触让她感到陌生,她就这么磕磕绊绊地画了许久。
林渺渺守在桌前,为她研磨舔笔。
宋生姜一直站在身后,定睛看着那粗麻纸上,渐渐浮现出一件让人忍不住震颤激动的物件来。
尽管他还不能将纸上的东西和死气沉沉的木料、铁料完全联系起来,但光是看着那精妙的组件,和画出来的使用方法,就足够令人头皮发麻了。
宋生姜立刻大包大揽下来,“这犁架交给我跟你阿爷来做,保准成事!”
林渺渺几乎没做过农事,她看不出画中究竟有何不一样,只是隐隐觉得这东西很厉害,比她见过的任何农具都要精巧。
她放眼看着自家宅子:“我找找家中还有没有多的铁料……”
连接窗户的合页、除开自己屋子外的铁门锁、老柴房里早已生锈的旧农具。
林渺渺险些没把自家宅子全拆了,现在林家就剩她一个,只要有一间屋子就好。
宋澄之看着满桌零零散散的铁料,鼻头酸楚。
“只可惜,家里的牲畜也被那些差役带走了……”
林渺渺瞧见宋澄之所画的图纸上,连接曲辕犁的是一头耕牛。人只需要跟在犁铧后头缓慢行进,甚至都不需出多少力气。
宋澄之摇摇头,“有这些已经很好了。”
总会有的,日子总会好过起来。
她这么想着,心里却还是没底。
从林家宅子回来的路上,宋澄之一直在忧心铸造犁铧的事。木料、铁料的问题暂且艰难解决,可要去打铁铺铸造,怕是还有一笔躲不过的花费。
他们今日买了二十五文官盐,粮食花了十文,加上以前存下来的,满打满算二十七文。
不知那铁铺里铸造个犁铧究竟需要多少。
宋生姜倒是还未想到这么多,一回了屋子就把宋阿爷叫了出来,二人趁着将暗的天色,把那图纸看了又看,激动难以言说。
宋澄之借着神仙忽悠了过去,催促他们,“天都黑了,当心看瞎了眼睛。”
许禾全然不明白图纸上那东西的厉害之处,但也默默将自己碗中的野菜多夹了些给宋澄之。
翌日,宋家小院从大清早便开始忙碌起来。
宋澄之背着筐鲜嫩的草,回来就见阿爹和爷爷在院子里对照着曲辕犁的图纸争论摆弄。许禾忙着给阿澈穿衣扎辫子,阿奶做好了一家人的早饭。
她满脑子的焦虑不安都消解在了这一幕中。
就当是个有点肝的种田小游戏,她这只是在清日常罢了!
犁架很快在宋阿爷的鬼斧神工中诞生,宋生姜技艺不精,能帮的有限。干脆埋头多做了两个诱蜂箱,放置在了山林间,准备着扩大蜂群。
宋澄之也已经学会了划船。
尽管生疏,但也能带着蜜罐,和林渺渺一起去雀南渡口摆蜜水摊了。
林渺渺这两日都一个人宿在林家宅院里,独处久了,思绪莫名寂寥,一双眉总微微蹙着,像是涟漪的秋水。
唯独见着宋澄之,她才能从那些愁绪里抽离片刻,轻笑着踏上她的小舟。
宋澄之的蜜水摊已经在雀南渡口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