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救他们。
救完这些吧,救完这些就走。
可总也救不完。
是,余中君是神。可救人是他能做的事,却不是他应该做的。施下生术对他的身体倒是没有坏处,但时间长久,他也会累啊。
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麻木,每日只是听着周遭哭喊,一个一个地说冤枉,又受着人鬼推搡撕扯,机械地重复抬手的动作,手下流光一闪,就活一人。面上便再没有什么表情了。
“救我。”
“救我!”
相同的字句从不同的方向以不同的语调朝他涌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那些苦苦倾诉的字眼逐渐变得尖锐又刺耳,只让他觉得嘈杂烦乱,仿佛一双双无形的手,和他身上的那些一同撕扯着肺腑。他被人群推搡,那些“救我”“救命”的喊声也同样把他包裹。
他没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些来求他的人脸上已经没有泪了。
他累了,那些人也累了,连几滴不明真假的眼泪都累到没有力气流了。
“滚。”
杂乱中突然传来这么一声,清晰又不缺重量,重重地砸在每个人的身上。
但人群只是短暂地停了一瞬,毕竟辨不清来源,便只当是听错了。
一只鬼突然被远远地从人群中丢了出去。
“我说滚,听不见么?”
人群这才慌忙地闪开。
一团萦绕黑气的背影慢慢移动到了余中君面前,他每靠近一步,轮廓就变得更加清晰,最终才能看出是个青年男子。
准确的说,那是只男鬼。
他身上鬼气极重,把藏蓝色的袍子都压成了砖青色,走过来间,看也不看踩散三只鬼,鬼气又生生逼死两个人。他抬起手,把尚在余中君腕上纠缠的两只鬼丢出去,人群又散了大半。
“就这么浪费我的灵力?”
余中君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因为他抬起头的时候,那人嘴角还挂着抹从未变过的邪笑,仿佛什么也没说过似的蹲在自己面前。
这鬼的笑很奇怪,仿佛是对世上的一切都讥讽蔑视,觉得可笑又可悲。
他嘴角深了深,哄小孩似的问他:“哎,听过人心险恶吗?”
余中君那时还不知道,蹲在他面前笑的这只鬼就是冥域的冥主,叫做——
殇深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