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到了她面前。楚烨见她终于露出了笑颜,心情也跟着大好,终于舍得将魏尧所求重新思虑:“江横此人如何,本王不清楚。不过老魏,”凤眸微扬,他勾唇笑,“听说你那侄儿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纨绔子弟。今日狎妓,明日行猎,手下一群奴才更是机滑奸险,横行于世,好不嚣张?”
魏尧脸上的笑再次僵在嘴角。
楚烨漫不经心的搁下筷子,懒懒瞥眸,“你凭什么认为他能取代堂堂文魁?而本王……又为什么要帮你?”
“王爷,如今的朝堂看似全派祥和,实则波云诡谲,暗流涌动。那新势李家自从出了个丞相后,便是谁也没有放在眼里,处处与下官作对。三年前北地旱灾一事,就是李家从中作梗,才令下官有负王爷所托。”
“本王可从未要求你做什么。”楚烨欠了身,慢慢坐直,目光在满桌菜肴中梭巡着,最终夹了块鱼片放到了南枝的碗中。
这鱼片做的嫩滑鲜香,若不细品,很难辩出是何肉物,心以为眼盲的小姑娘猜不出这是什么,哪知身边的人刚入了口便系数吐出,皱着眉嗔责一声:“哇!老殿下你好可恶,又戏弄我……不吃这个的。”
小丫头吐了几回还不够,非得摸着杯盏用茶水漱了口才罢休。
“腥死了。”南枝小声埋怨。
楚烨看着她柔美的侧脸,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恍惚。
听说他的娘亲,也不爱吃鱼。
想起娘亲,含笑的凤眸流转出一丝深沉,他不动声色的看着面前三位满脸堆笑的臣下,轻轻开口:“让你侄儿挤走江横取而代之一事,本王会好好考虑。”
此言一出,南枝的手猛然抖了下,险些没夹住银箸中的菜。
她是听过江横的。
那是个俊雅且极有才华的少年。据闻此人四岁作诗,六岁做赋,十二岁一纸工笔《百凤朝春图》名彻天下。可这翩翩佳公子为人寡淡不亲,幽居乡野之中,颇有大隐隐于市之感。直到今年走上仕途,却没想到竟一举夺下文魁之位,前途无量,恩泽万千。
南枝不仅描摹过他的画,还读过他的文章,为他那不掺任何虚妄的文士抱负、弘济之心所折服,她知道,那一定是个风光霁月的大道君子。
这样的人,不该沦为朝中征伐的牺牲者。
她抬起头,循着声音转动脸庞,似乎是想替那个才华横溢的文魁说些什么,可男人们很快便将话题岔开,闲谈无忌,笑声欢悦不止。
南枝插不上话,只能埋头吃菜。身边,楚烨静听众人闲话间时不时为她夹菜盛汤,很快就将她喂饱了。
“琙王殿下,敢问这位姑娘……可是您的妃妾?”有人忽然问道。
南枝思绪一滞,下意识的转向身边的男人。明明看不见,可是脑中已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隐隐约约的脸轮廓上男人应该是弯唇笑着,有些漫不经心。
楚烨端起酒杯抿了口,又轻轻放下,侧目看了看南枝,并不答话。他确实是笑着的,薄唇轻勾,眉眼飞扬,笑的风流无忌。
“我不是。”半响无声后,南枝小声开口,“他……他都那么老了,我还小,怎么能是他的妃妾呢。对不对,殿下?”
“嗯。”男人声线慵懒的应了声,手掌落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像抚摸一只乖巧的宠物,“你说的都对。”
满桌哄然,只当是小姑娘年幼话无忌。
“今日都学了些什么?”楚烨绕开了话题开始询问她学宫里的事。他很少打听南枝的功课,这小姑娘从来不要他操心,样样拔尖,而学宫里那帮老迂腐能教些什么,他大概也能猜到。
果不其然,南枝开口说:“今日老师教了中庸之道。” 儒家经典,圣贤之道,她并不喜欢这课业,总觉得只要读通就好,何必非得抄写个几遍,太过无用。
“学宫里那些老家伙仗着自己懂些文墨,最讲中庸,很是迂腐。”魏尧堆着满脸笑意插嘴。他终于从二人的对话中听出来,小姑娘真不是琙王的什么相好,是他十二年前从西境带回来的弃女。
“原来是琙王殿下的养女,刚才是臣等失敬。”几人眼神交递后纷纷开口,阿谀奉承。
知道南枝存在的人有很多,记住她的却很少。名动天下的风流郎身边丽人不断,谁会在意这个双目失明,又鲜少出门的弃女。
楚烨罔若未闻:“怎么教的?秉中庸之道,中正平和?”他勾唇一笑,优雅魅惑,斜眸望南枝时,掌心缓缓下移,捏了捏她的下巴,“这是要我的丫头做个女君子?”
谁要做什么女君子。
南枝耳根微红,声音低了些,背起中庸之中的的句段:“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
忽然,下巴一痛,后话断绝。
楚烨指尖猛地收紧,扳过了她的脸。
男人面色凛然,狭长的凤眸紧紧盯着她,闪出了几分怒意:“你头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