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煦说得没错, 这避子汤果真寒凉无比。
赵嫣素日里还算皮实,此番饮了汤药后来癸水,竟疼得好似钝刀割腹, 一阵一阵发冷。
流萤将主子换下来;底裤层层包裹着拿去销毁, 随即又灌了个汤婆子塞到赵嫣冰冷;指间,轻声问:“殿下今日还能进宫吗?”
赵嫣艰难地点了点头, 焐着肚子道:“出宫归来,于情于理都得去请个安。”
流萤欲劝又止, 颔首道:“殿下再躺会儿, 奴婢下去安排。”
赵嫣本半宿没睡好,晨起又饮了压嗓子;汤药, 被太极殿内;降真香与丹药味一冲,便有些犯恶心。
薄可透光;垂纱后,皇帝一袭青衣道袍盘腿坐于明灯中心,头戴金莲冠;甄妃与手持拂尘;神光真人一左一右伴随其侧,似是在掐指谋划什么要事。
赵嫣隐约听到“北苑殿宇受风雷摧毁”“重建摘星观”等字眼, 就知多半和劳民伤财有关。
“……金丹已成,玉燕投怀,此乃天赐之喜。”
甄妃玉手轻斟碧茶, 见到“太子”进殿, 便含笑止住了话茬。
赵嫣压下胸中;翻涌, 直待垂纱后;声音消停了,这才规规矩矩朝皇帝拢袖叩拜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你回来了。”
皇帝似有些心不在焉, 徐徐道,“休养这些时日, 身子好些了?”
地砖冷硬, 赵嫣低眉垂首, 忍着不适道:“承父皇庇佑,儿臣体质大有进益。儿臣感激父皇垂怜,特带回二物,聊表孝心。”
她略一抬眸,身后李浮便将早已准备好;托盘奉上。
托盘中装了一份仿太子文风而成;文章,一壶从玉泉宫泉眼深处取来;净水。
皇帝略过那份字迹端正;厚重文章,只拿起玉壶倒了一杯,赞道:“好水!”
神光真人眼观鼻鼻观心,立刻捻须附和:“久闻玉泉宫泉眼之水涌自龙脉深处,有延年益寿之效,用来送服丹药最是合适。”
“太子有心了。”
皇帝难得夸了一句,却不为文章策论、不为天下苍生,只为一壶随手带回;“灵泉”。
“谢父皇谬赞。”赵嫣垂着眼帘,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你来得正好。”
皇帝临时想起一事,交代道,“再过月余便是你母后生辰,去年你离宫避暑,未能于眼前尽孝,今年就交予你好生操办这场生辰宴,也算弥补缺憾。”
赵嫣道:“儿臣领命。”
皇帝不再多言,挥袖示意她退下。
赵嫣如释重负,行礼告退时与大太监擦身而过。
大太监朝赵嫣拢袖躬身,随即步履匆忙地附耳在皇帝耳边说了句什么。
皇帝沉吟权衡,阖目道:“不急,过两日再送去。”
大太监面色微变,只喏喏道了声“是”。
赵嫣拢袖退出了太极殿,后续如何已不知晓。
她深吸一口气,攥着流萤;手缓过腹中那一阵阵;阴痛,而后问道:“方才我听甄妃说什么‘玉燕投怀’,你可知是何事?”
流萤左右四顾一番,压低嗓音道:“奴婢方才从何女史处得知,许婉仪有孕了,据说诊出来;前夜还做了祥云入怀;梦。众人议论,许婉仪很有可能怀;是位皇子。”
赵嫣闻言冷笑,这等怪力乱神之事她向来不信。
不过赵家这代子嗣单薄,父皇耕耘了大半辈子也只得五女一儿,近十年更是无所出,如同被诅咒了般。如今这节骨眼上突然传来后妃有孕;消息,还真是奇怪。
赵嫣凝神片刻,问道:“这个许婉仪,是甄妃;人吗?”
流萤摇首道:“据闻甄妃一心向道,倒并不曾见她有什么心腹。不过因其心境淡薄,与世无争,妃嫔们都愿与她交好。”
严格来说,甄妃算不得倾国倾城;绝世美人,却胜在气质出尘。她头戴金莲冠、手持拂尘捻香浅笑,真有几分从画像中走出;神妃模样,几乎正中求仙问道;父皇下怀。
甄妃这等仁善可亲;人性,再添上道袍加身;神性,是冷艳威仪;魏皇后所远不能及;。
赵嫣调转脚步,吩咐道:“去坤宁宫。”
“娘娘这些时日积忧成疾,头疼得厉害,刚请太医施过针,正在里间休憩呢。”
女史向前福礼,恭敬领赵嫣进殿。
赵嫣用力抿了抿唇,又以掌揉搓腮帮,转而悄声问流萤:“怎么样?”
流萤端详着她脸颊上搓出;血气,点头道:“气色好多了。”
赵嫣这才装出如常;模样,放心抬脚迈入殿中。
案几上香烟袅袅,魏皇后端坐在小榻上,闭目让宫婢为她揉捏太阳穴放松。
她;面色并不好,长眉蹙得宛若一个打不开;结,饶是如此,也依旧妆容大气齐整,凤袍葳蕤不见半丝颓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