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箭矢,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真诚些,“但暗箭伤人非君子所为,孤亦不齿。骑射是为强健体魄,肃王殿下说这些话,实在太骇人了。”
不知哪个词戳中闻人蔺笑点,他忽的抬手抵着鼻尖,扭头低笑起来。
“强健体魄?”
他笑得双肩都在微微颤动,良久方平静下来,垂眸俯视面前这个看似天真纯稚的太子,“先练臂力吧,或许有生之年太子能拉得开这张……轻弓?谁知道呢。”
这一次,赵嫣明明白白在他眼中看到了戏谑。
不由暗自切齿,教储君骑射不为强身健体,难道还是为了上阵杀敌吗?
有何好笑的!
罢了罢了,左右她是仿着赵衍的语气说话,就当这人嘲笑的是赵衍吧。
然而依然可气!他又凭甚嘲笑她的同胞兄长!
赵嫣憋着一肚子火拉弓,练了一个上午臂力。
回到东宫,双臂宛若灌铅,酸痛难忍。
赵嫣僵着纤细胳膊,龇牙咧嘴地任凭流萤给她推拿放松,心中已是将那黑心肠的闻人蔺腹诽百遍。
可冷静下来,又品味出几分不对。
闻人蔺言辞间,似乎对她颇有敲打警醒之意。
肃王这般位高权重之人,从来不说废话。只是不知他敲打的是真正的赵衍,还是对她这个赝品起了疑心……
一颗心下沉,赵嫣不由蹙眉打了个寒颤。
肃王府的马车碾过长街。
摇晃的马车中,闻人蔺坐得四平八稳,慢条斯理解开宽大文袖遮挡的护腕,露出缠着绷带的小臂来。
伤口显然裂开了,绷带上渗出些许血色。
一旁的张沧捧来金疮药,忍不住又开始絮叨:“那些狗贼下黑手行刺,王爷手上还带着伤呢,就赶着回来给小太子授课。要卑职说,那就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
“去将库房里那支袖里菖蒲找出来。”
闻人蔺重新上药包扎,打断了张沧的话。
“是……啊?”
张沧一愣:那东西女里女气的,王爷找它作甚?
……
连着练了两天开弓,赵嫣连着数日手抖得连抬笔都困难。
连流萤见了也心生不忍,忙不迭让张煦送了舒筋活络的药油来,劝道:“殿下不擅骑射亦非大错,何必如此拼命?”
赵嫣按住流萤手中的药瓶,牵连到伤处,不由直吸气。
“你以为我转性了,突然奋发图强?”
扮成太子模样,她的浅笑是介于少年与少女之间的明亮,“我是故意如此的,上了药好得快,这苦肉计就不灵了。”
流萤直到第二日,方知她这话含义。
那天闻人蔺说“兵法、对弈、骑射轮着来”,赵嫣便算到了这几日轮到讲习兵书了,课上文墨居多。
虽说自入东宫以来,她一直在模仿赵衍的笔迹,如今已得**分神似,但应付肃王这样的危险人物显然还不够,能拖一日是一日。
眼下小胳膊腿儿酸痛成这样,便是极力控制,一落笔便如蚓走蛇行,这下连模仿赵衍字迹的功夫都省了,任神仙也写不出原本雅正的字体来。
闻人蔺单手抵着太阳穴,平静扫视她那份不甚雅观的誊写,半晌,搁置一旁。
“去将本王备好的东西取来。”他吩咐身后的侍从。
侍从领命,很快取来一个比巴掌略长的漆盒。
赵嫣端坐于案几后,偷偷观察他的动静。
这又是何物?闻人蔺不会又想出什么试探折腾的把戏来了吧?
正凝神间,座上之人已吧嗒打开了盒子,取出一个黄铜鎏金类似于护腕的精巧玩意儿。
闻人蔺屈指点了点案几,示意她:“手。”
赵嫣不明所以,迟疑着将手搁在案几上。
她的指甲修整得齐整圆润,手掌不似女子那般十指尖尖、软若无骨,却也没有男子应有的硬朗修长,纤白秀气得很。
闻人蔺没什么神情,伸手撩开她的袖袍,露出细瘦的腕子。
赵嫣倏地蜷了蜷手指,如临大敌。
察觉到她的紧绷,闻人蔺一手拿着那鎏金的护腕,一手捻着她的中衣衣袖,抬眼看她。
赵嫣只好强忍着要抽回手的恐慌,老实温吞道:“手臂还疼着……”
脉象可以改变,女子的骨量却无法遮掩,她怕闻人蔺摸出什么来。
然而闻人蔺只是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她腕子上,将冰冷的金属物件套上,严丝合缝一扣。
大小刚刚好,三瓣菖蒲花的镂纹清冷流光。
“这是……何物?”赵嫣细声问。
“袖里菖蒲。”
见她茫然,闻人蔺换了个通俗的说法,“袖箭,暗器。”
暗……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