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当然不会晕。
国事当前,她不会拿东宫太子的名誉开玩笑。
“既要金银权势,还要人质在手,我看没有和谈诚意的是你们吧!”
蓦地一声冷嗤,赵嫣循声望去,却是不远处席位上的一名劲装少年。
少年身侧的晋平侯握拳低咳,示意他住嘴。
少年视若不见,赵嫣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少年约莫十八-九岁,器宇轩昂,只是左眉有一道细小的旧伤,使之形成断眉,看上去有点凶,却是大殿内唯一敢直言相怼之人。
“我又没说错。”
少年凛然道,“若论尊贵,怎么不选雍王、肃王去谈?无非是其心可诛,欺软怕硬罢了!”
“家父志在山水,无权无势,担不起如此重任。”
赵元煜皮笑肉不笑,祸水东引,“让肃王护送太子前去,倒是个好主意。”
殿侧阁门下,张沧听了这话已是额角突突狂跳。
他悄悄去看身侧的主子。冷光自门外斜斜铺展,闻人蔺隐在晦暗中,一张脸无甚表情。
“世子这话,未免有失妥当。”
殿中传来小太子荏弱却清晰的声音。
赵嫣顶着众臣的视线起身,朝皇帝一礼,“非是孤贪生怕死,只是朝中皆知孤有弱症,若孤在招安的途中出了什么意外,这笔账是会落在肃王头上,还是梁州牧头上?”
这的确是个一石二鸟之计。
若太子在招安途中出事,不仅可顺理成章推举雍王府上位,亦可嫁祸于肃王和梁州牧,将其一同拉下马。
毕竟这两人一个把控朝野,一个为祸一方,任谁活着都对雍王府极其不利,一日不除,便一日如芒在背。
此番被当众戳破算计,赵元煜强作镇定,心中却暗自切齿。
这该死的病秧子!以前碍于面子还会假惺惺忍让于他,而今却敢当着群臣直面给他难堪,真是越发能耐了!
梁州通判獐眉鼠目,讪笑道:“太子多虑了。州牧大人若见太子亲临,必倒履相迎,又怎舍得让太子遇险呢?”
“前不久孤不过闭门休养些时日,便有谣言横行,扰我国本。梁州通判何来胆量越俎代庖,做此保证?”
赵嫣身姿纤弱,看向对面的赵元煜,“一旦有心之人拿孤之死大做文章,污蔑随行忠良不说,还会再次挑起朝廷与梁州蜀地的嫌隙,则今日之谈必功亏一篑,难道这些都是世子想看到的?”
闻人蔺听到“忠良”二字,嗤的一笑。
倒是很久不曾有人这般形容过他了,乍一听还怪讽刺的。
他看够了戏,方吩咐一旁等候命令的大太监:“去回禀陛下,殿外的刑杖,臣已准备妥当。”
说罢也不待太监复命,转身出门去了。
大太监躬身将肃王的回禀耳语转告,皇帝端着不露喜怒的神仙脸,朝梁州通判的方向看了眼。
一旁的大太监眼观鼻鼻观心,立即领悟圣意。
他不动声色行至唾沫横飞的梁州通判身旁,堆出慈善的笑来:“通判大人,陛下劳您借一步说话。”
梁州通判还以为自己的建议被采纳,天子要垂问行赏,不由心下大喜,连连谄笑应允。
出了殿门,便见白玉雕栏边置着一张圈椅,玉带红袍的俊美男子靠坐其中,纵使丹青妙手也难以描摹其风华之万一。
他身旁摆着一张长凳,一捆粗绳,还有四名手持刑杖的禁卫。
梁州通判认出了这张脸,笑成两条缝的鼠眼瞬时睁大,茫然驻足。
等他察觉到不对时,为时已晚。
两名禁卫一左一右挟住他,扒下衣裳面朝下按在长凳上,想要挣扎起身,连手脚也皆被绳索缚住。
“陛下!陛下何以对臣如此……唔!”
声音戛然而止。
殿外很快传来了刑杖落在皮肉上的沉闷声响,以及堵在喉咙中的惨叫。
那惨叫声在沉寂的大殿内被无限放大,众人面面相觑。
闻人蔺便在此时逆光而来,明明是闲庭信步的姿态,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人心尖上,颇具凌寒压迫。
“梁州通判监管不力,意欲挑拨皇上与梁州关系,置朝堂于险境,其心可诛。臣奉皇上之命,杖责六十以儆效尤。”
他说这话时仍是带笑的,若没有殿外杀猪般的惨叫,当是赏心悦目的一幅画。
“尔等何意!杀鸡儆猴,这就是朝廷的待客之道?”
何虎一拳砸在案几上,发出震天声响。
到底是鲁莽武将,猜不透天子心思。
龙椅上的男人年轻时,也是从十一位皇子中杀出来的铁血帝王,如今再如何求仙问道,也不会纵容皇权被践踏。招安,自然要招,但绝不能是朝廷跪着招安。
赵嫣心知肚明,梁州通判这棵墙头草吃里扒外,